第50章 尘封的真相（十）
“这……”马里奥脸色霎时间大变，三步并作一步走，将脸贴到盥洗室的窗口，朝外看去。
原本黯淡的天空此时此刻却已经蒙蒙亮起，毫无疑问，时间提前了，白昼不合常理的降临了。
“是因为哈维尔的行为导致梦境出现了变化？还是我们这么快解决掉了三个怪物，超出‘祂’的预计？”
无数疑问在米迦勒脑海盘旋，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把这个拿上。”
米迦勒将一把精钢材质的水果刀递到马里奥手中。
“刀……你从哪里弄来的？”马里奥试着挥砍了两下，“手感还行。”
“厨房拿的，虽说不一定用得上，但总比手无寸铁好点。”
米迦勒说话间已收起日记，又把藏在袖口里的细短厨刀往里缩了缩。
随后他说道：“还有时间，我们快走。”
说完，米迦勒便头也不回的冲出盥洗室。
“喂！”马里奥也将水果刀收起，快步跟上米迦勒。
好在是在一楼的盥洗室，两人成功赶在茱莉亚和劳拉来查房前，将门锁恢复原样。
米迦勒关上门，坐回床上，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拿出日记本，目光落在了第二篇日记上。
“4月15号，晴，今天我和黛拉在去找劳拉妈妈的路上碰到了一位老先生，他穿着很华丽，衣服领口、手腕、十指上都戴着漂亮的银饰，玛德琳院长称呼他为尊敬的爵爷。
但这位贵族先生对我们的态度很和善，他夸奖我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还说今天中午会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不过之后我却再也没有见到他，尊敬的贵族也会说谎吗？”
米迦勒翻到下一页。
“4月20日，雨，上午起床，外边就下起了大雨，我的心情糟糕透了，下雨就意味着我期待已久的茶话会不能举办了。
自由活动时间，安妮提议将茶话会变成鬼故事大会，我讨厌鬼故事，这其中最令我感到害怕甚至是恶心的故事就是安妮讲的‘冤死的少女’。
我头一次知道原来生孩子也会成为被关起来折磨的理由，真搞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米迦勒眯着眼睛，翻到最后一篇日记。
“5月1日，晴，伯爵夫人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只要有人愿意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可以从她那里拿到一份补助金，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像她这样善良的人。
下午，路易莎这个坏蛋又来吓唬我，骗我说很多上了年纪的女人会靠吃婴儿来滋养皮肤，她真是太坏了！”
米迦勒合上日记本，“还真是跟我想的一样啊……呵呵，人这种生物的底线还真低……”
门外传来脚步声，米迦勒斜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不慌不忙的将日记本、开锁的钥匙藏到了床底下。
茱莉亚打开大门，扫了一圈屋内，脸色僵硬的可怕。
五六秒钟后，她冷冰冰的说道：“待会有医生来为你们体检，直接到客厅，给我排好队。”
体检……米迦勒花了几秒钟，从原主的记忆里检索到相关信息。
在这个世界，现代化体检的概念最早由罗塞尔提出。在他时任执政官的第二个年头，为了整改特里尔的卫生，防止大规模瘟疫爆发，进行了第一次全民体检运动。
不过米迦勒在意的不是体检本身，他思考的是，“既然是体检，那么鸟医生应该要登场了。”
米迦勒出房间时，正巧看到马里奥关上门的动作。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门，观察他的表情，米迦勒看出对方也在和自己思考同一件事。
两人相视一眼，保持着沉默，并肩同行了一段路。
走到一半，马里奥压低了声音在米迦勒耳边说：“鸟医生？”
“应该没错。”米伽勒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米迦勒眼珠转动看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拿出那本日记，悄无声息间塞到马里奥怀中。
马里奥瞥了一眼，默默的将日记藏进衣服里。
两人没再交谈，走了一两分钟后，远远的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身影。
此时的客厅，原本放在这里的布艺沙发、原木茶几等家具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但房间正中央却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暗道么。”米迦勒心想。
洞口旁，一位戴着乌鸦头套，身体脖子以下部分通通藏在宽大暗紫色长袍里的身影正像个稻草人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看上去很呆，但米迦勒却没有轻视这个鸟嘴医生。
方才他离鸟嘴医生还有数米远的距离，鼻子就嗅到其身上沾染得血腥味，那绝不是只杀一两个人就能留下的气味。
米迦勒真心觉得它不像是个医生，更像是个屠夫。
跟着来的茱莉亚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到齐，她便像个人偶靠到鸟嘴医生面前，“这就是我们福利院所有的孩子了。”
鸟嘴医生轻轻颔首，“让他们一个一个来吧。”
他冷漠的说完后，第一个走下幽深的楼梯。
茱莉亚叉着腰，对着身后的孩子们恶狠狠地说道：“听到没，一个个赶快给我按照身高从高到矮排好队！”
在她的安排下，福利院的孩童们很快就排成一个小长龙，米迦勒因为年龄优势站在了第三个。
第一个孩子进去后足足过了二十分钟，随后鸟嘴医生浑身是血的走上来，叫走了第二个。
同伴没有归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偌大的客厅寂静的像是在排演一场默剧。
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鸟嘴医生再次出现，身上的血腥味又浓郁了几分，他看向了米迦勒。
“到你了。”
米迦勒面无表情的跟在鸟嘴医生的背后，看着它从长袍里抽出一张羊皮纸，因为光线原因，米迦勒没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步行两分钟，在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通道，米迦勒忽然就暴露在一个开阔的空间中。
数十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悬挂在穹庐状的天顶，灯光下是宽敞的歌剧院舞台，舞台上镶嵌着泛着黄铜光泽的……手术台。
手术台上还流淌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不计其数的烛光齐齐打在米迦勒的身上，却不能让人感到一丝心安，反而觉得更加的冰冷。
米迦勒有种来到古罗马斗兽场的错觉，只不过他并没有坐在观众的位置上，而是以野兽的身份进入这里。
环绕舞台的几百个位子座无虚席，这些“观众们”都穿着考究的西装或是定制的礼服，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暗红色的月光，让米迦勒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不过皮肉之相无法辨别，更深层次的东西米迦勒可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无声间开启灵视，那群稳坐高台的“观众”的气场颜色和健康状况被他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脾虚、心衰、肾枯竭……”
米伽勒神色了然，已经明白自己下一步会遭遇什么。
“体检……呵呵，还真是个好由头。”
鸟嘴医生拉着冷笑的米迦勒站到舞台的正中心，也就是黄铜手术台前面。
它就像是马戏团里的魔术师，面对高高在上的“观众们”，先来上一段激情浮夸的开场白：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又回来了，并带来了将要开拍的第三件商品——‘阿米莉亚’！那个女孩无任何疾病，各个器官都保持在最健康的状态，血型是……”
一长串介绍后，鸟嘴医生扫视全场，拉长声音，“那么首先是阿米莉亚的心脏，起拍价100万金里索，现在……请出价！”
器官被当做商品任由他人竞价，米迦勒的脸上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慌，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坐到还在滴血的手术台，静静观赏着鸟嘴医生的表演。
他心脏的价格交替上升，不断攀向一个惊人的高峰，那些“观众们”不再冷静，一个个高举号码牌，声音里充斥着狂热。
可作为即将被拍卖掉的商品，米迦勒却表现的极为淡定，眯着眼沉浸在思想的荒原。
看不见的刑具，被掏空的尸体，早夭的婴儿，煮人的食堂，器官贩卖……
回想起至今以来知道的所有隐喻，米伽勒逐渐在层层迷雾中找到了一条线，并牢牢握紧。
在外界，火热的局面最终被一个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终结。
一位上了年纪的客人用碾压式的500万金里索成功拍下了阿米莉亚心脏的所有权。
“恭喜77号先生，获得了阿米莉亚的心脏，要现场为你替换……”
啪啪啪。
安静下来的拍卖现场，随着这突兀的掌声响起，所有客人的视线一齐投向了舞台的正中央，坐在黄铜手术台上的米迦勒。
他翘着二郎腿，手臂抵住下巴，眼中带着一丝玩味，眯着眼对面前的鸟嘴医生来上一句：
“既然这件商品拍出了，我们就赶快进行下一笔交易吧。”
米迦勒站起身，淡淡地说，“我愿意出价一亿，买你的命。”
观众们沉默了，鸟嘴医生也沉默了，下一秒……
砰！
鸟嘴医生脖子周围生出层层叠叠的黑色羽毛，像是一件华丽的羽织，然而他下半身却忽然爆开，从那碎裂的黑袍下伸展出八条灰青色的手臂，活像一头鸟脸蜘蛛。
“咦！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蜘蛛了么。”米迦勒恶心的啐了口唾沫。
鸟嘴医生刚想扑上来，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漆黑如同无光的夜空，带着深渊般腐朽气息的锁链。
米迦勒深邃的蓝色眼眸流露出一刹那的猩红，接着，他动了。
一把锋利的厨刀割断了鸟嘴医生头套的缝合线，米迦勒犹未满足，反手又将厨刀扎进它的颈部。
人类的颈部可以说是最为脆弱的部位，脆弱的颈椎就是颈部唯一的支撑，一旦严重损伤即可致命。
怪物自然不是正常的人类，但它依旧死了，随着头套滑落，鸟嘴医生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没了生息。
米迦勒俯下身，低声叹息，“本来你是可以不用死的，但你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可惜啊，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