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无敌国王夫妻档和战斗家族养成记

殷商曾因内乱多次迁都，但仍未能拯救衰微的国势。盘庚是商朝的第19任君王，为了王朝的未来，他力排众议、突破层层阻力，把都城从山东的奄（今山东曲阜）迁往河南的殷（今河南安阳）。据《史记·殷本纪》记载：“殷民咨胥(5)皆怨，不欲徙。”看来当时反对迁都的人非常多。

盘庚召集臣民，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方面对臣民明以大义，晓以利害；一方面威胁说反对者将被除灭宗族。盘庚迁都的果敢举动成功化解了王国内部的矛盾，使一个困顿的王朝走出了困境，最终赢得“殷道复兴，诸侯来朝”的局面。

盘庚迁殷的史实在殷墟中得到了印证。考古显示，殷成为都邑的时间在公元前14世纪末，这正是盘庚在位的时间。在此之前，殷还只是一个小型的聚落，看来古之史书《尚书》和《竹书纪年》的记载真实可信。公元前13世纪，在盘庚迁都之后，安阳就成了商朝后270余年的王国中心。

在殷墟西北冈的王陵区，有一座被多次盗掘的大墓，墓内的大宗文物早已不知去向。但考古显示，它是9座王墓中年代最早的，这就把指针指向了盘庚。除非他死后没有安葬在王陵区，否则，这里就是这位沉稳果敢，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君王最终的魂归之所。

盘庚死后，王位相继传给了他的两位弟弟小辛、小乙。但小乙在临终前终究没把王位还给盘庚之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爱子武丁。虽然这种行为有悖祖制、违背义理，然而历史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尚书·无逸》中记载，武丁继位后沉默不语，静观朝野动向。3年后，他处理国务有条不紊，朝政大权尽在掌握。他任用出身卑微的甘盘、傅说为相，治国安邦，政绩卓越，因此深得民心。武丁励精图治，使商王朝由衰转盛，国力复兴。他的故事比春秋时代楚庄王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更传奇。

武丁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他在位59年，前后讨伐、征服和剿灭的方国、部族有几十个。为谋发展、求稳定，他和自己的爱姬妇好夫唱妇随，对周边的几十个方国和异族发动多次大规模战争，并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武丁先是平定藩属国叛乱，继而扫清周边小国，去除后顾之忧。据甲骨文记载，武丁先镇压了让（位于今河南三门峡陕州区）、亘（位于今山西南部）等国的反叛势力；又陆续扫灭甫、衔、缶、蜀（均位于今山西南部）等邻国，将之纳入王朝版图；同时用武力迫使沚方、周方(6)、畀方、宙方、下危等小国臣服。

接下来，武丁开始啃“硬骨头”，对实力较强的方国用兵。甲骨文记载，他先剿灭了龙方（位于今山西河津）和芍方（即荀方，位于今山西西南部），并多次发兵征讨实力较强的危方（位于今河南永城和安徽宿州之间），最终擒杀其首领；但在征伐小方国宙方的时候，癸亥日商军一战失利，经撤回整顿后次日再战，武丁征调步兵配备战车进攻，于是一举击败宙方的军队。这是历史上步车协同作战的开端。

这个时期，势力逐渐强大的东夷各国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曾在武丁父亲小乙的征伐下俯首称臣，但此时却拒绝向商廷纳贡，且时常侵扰边境。武丁亲自率军攻破夷方(7)，震慑了反叛的东夷人。

东方既定，武丁开始大举讨伐南方的荆楚。荆楚位于今天的江汉地区，此处山林水泽纵横交错，行军艰难。武丁指挥商军突破荆山天险，攻打归方(8)，夺取雩方。《诗经·殷武》记载：“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此战征服了南方众多的方国。最为关键的是，武丁击败了荆楚地区最为强大的劲旅虎方(9)，并抓获众多俘虏，一举消除了南方的威胁。

接下来的目标是西南的巴方(10)。武丁和女战神妇好配合默契，出演最强“战斗二人组”和“战术夫妻档”。据甲骨文记载，战前二人谋划，妇好预先埋伏在敌军西面，而武丁率精锐从东面攻击巴军，将之驱赶到妇好的埋伏圈中全歼，结果巴方被吞并，大量俘虏被祭天，这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伏击战”。

但商王朝最危险的敌人在西北方，其中最为强大的三个敌国是位于山西汾河流域的土方、位于陕甘地区的羌方和位于晋陕地区的鬼方。武丁对它们毫无畏惧，绝不手软，“三战”定乾坤。

第一战：吞并土方。根据甲骨文卜辞显示，土方是商朝北方一个强悍的游牧部族，多次劫掠商国边境。有专家考证，土方实际上就是夏朝的余部，位于今晋陕高原。这一年，土方军队又悍然来犯，攻克了商朝的两座城邑，并抢夺庄稼、掳掠人口。武丁亲率5000商军迎敌，妇好则在侧翼协同。经过多年战争，商军终于大败土方并吞并其地。土方是否被完全剿灭不得而知，但此后不再有关于它的记录。

第二战：碾压羌方。羌方位于商王朝西北方，军事实力十分强大。他们经常袭扰商王朝边境，大肆劫掠。甲骨卜辞记载，妇好统率3000人的直属部队进击羌方，武丁不放心，又派遣了10000名援军划归妇好指挥。这13000人的部队几乎是当时商朝军队的一半，足见双方战争规模之大，对方战力之强。

妇好不辱使命，率领这支讨伐部队完全碾压羌方，前后共俘虏羌军上万人。商人深受羌人袭扰，因此对待他们十分残酷。这些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的羌人战俘，均被充当人牲献祭给商王的祖先和神灵，余部逃亡青海。

第三战：进击贡方（也被称为邛方、舌方和曷方）。贡方位于今甘肃、内蒙古地区。由于贡方实力强大，商王武丁对其极为重视。他亲自征集兵员并御驾亲征，参战的商军人数在20000人左右。进击贡方之战是武丁时代参战人数最多、战争规模最大，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战争。

其实，贡方和商王国并不接壤，那么它又如何侵扰商朝的边境呢？原来，贡方有一个盟友和帮凶。每次贡方来犯，或向它借道，或和它联合，这个“嘚瑟”的方国就是鬼方。它从来不单打独斗，总是“摇人”侵扰。

鬼方在商代崛起，对商王朝构成巨大威胁。公元前13世纪进入晋北、陕北和内蒙古以西地区，经常联合其他游牧民族侵扰商王朝边境。据《周易·既济》记载，武丁曾多次率军出征鬼方，用三年时间消灭了鬼方，使其成为商朝领土。

对于鬼方是何种族，长期以来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鬼方是一个黄、白混血的种族。而王国维依据唐朝司马贞的《史记索隐》(11)，考证鬼方就是汉代匈奴人的祖先。更有观点认为鬼方是东进印欧人(12)的一支，即雅利安人，他们向东进入甘肃、内蒙古地区，不承想被强大的商军迎头痛击而狼狈逃窜，之后转而向南，灭掉了达罗毗荼人建立的古印度，并取而代之。

甲骨卜辞显示，鬼方被击溃后远遁。中、蒙和苏联三国的考古研究表明，鬼方可能远迁到南西伯利亚一带，即贝加尔湖和巴尔喀什湖之间。如此说来，武丁和妇好不但维护了商王朝的主权，更维护了中华文明的血脉不致中断。

在商王朝的鼎盛时期，几代商王合力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战无不胜的军队。从征伐过东夷和鬼方的小乙算起，他的哥哥盘庚、儿子武丁都经历了战斗的一生，这一家子称得上是晚商时期名副其实的“战斗家族”。其实，在这个家族中还有一位低调的女战士，她在史书上没留下记录，直到一片甲骨文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