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慢决疑
——“我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替我们办事可保性命周全,若是举棋不定,两边都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我劝四位还是想想清楚。”
秦翼一听这声音便知是王舟行来了,打开正门,见他们三对夫妇全都在此。秦翼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请进。”带六人进入内堂,分主宾坐下,秦翼问道:“几位前来所为何事?”王舟行长叹一口气道:“樊帮主已率帮众投入朱元璋的义军,但你们却在张士城军中,日后不免兵戎相见,不如随我们去投朱元璋吧。”秦翼摇了摇头,温云成道:“怎么,你不同意?还是身不由己?”高云昳按住他,向秦翼道:“秦大哥,朱元璋军听说张士诚聘了你们,已经对你们格外关注,几日之前我们也在此地见到了陈锐。听说陈锐已经投入朱元璋麾下,此行就是对你们不利。”秦翼道:“其实我们就要去投军了,现在正在敢拾东西。”王舟行疑道:你们怎么改变主意了?张士诚竟会同意?”秦翼道:“是我们自己要去的,张士诚不知道,我知道你们受樊帮主之命来劝我们的,回头我书信一封,你们交给樊帮主。”六人听了又惊又喜,齐问:“此话当真?”秦翼不语,取出纸笔,书信一封,封好后送到王舟行手上,对六人道:“你们把此信交给樊帮主,即为交差。我七兄弟即日便去应天投朱元璋军。”王舟行道:“好,日后我们并肩作战,荣辱与共!告辞。”秦翼送他们出门,收拾停当也与兄弟向应天进发。
陈锐与潘桐卓收了信笺,与唐云京夫妇分开后回到客店,潘桐卓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应天?”陈锐道:“夜长梦多,明日一早就走。”潘桐卓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陈锐买了马匹,不及去向七雄道别,径与潘桐卓去应天。应天与此相距不远,二人也并不着急,直到晚上才到。二人在当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到明日一早再去找朱元璋交差。
二人睡到大亮,带了信笺去朱元璋的官府。门口侍卫已识得陈锐,说道:“陈少侠可大功告成了吗?朱元帅等了许久。”陈锐心道:“我一去不过三四日,他便已经等不及了,真当我是神人一般飞速吗?”便要与潘桐卓进去,那侍卫却拦住潘桐卓道:“你是什么人?进去干什么?”潘桐卓正要解释,陈锐抢着道:“这是高霸天先生的高徒,为办此事也出了不少力的,名叫潘桐卓潘少侠。”那侍卫一怔,陈锐已带潘桐卓进府。
走进内堂,发现宾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与朱元璋谈话,却是高霸天,下首的宾客中正是明辉派高霸天的徒弟。潘桐卓与陈锐拜过高霸天等。朱元璋见了陈锐,便问:“陈少侠想来大功告成,不知那七人的项上人头现在何处?”陈锐道:“我并没有杀了他们。”朱元璋听完此话脸上稍有愠色,但并不发作,只是淡淡地道:“那你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高霸天道:“元帅且先别急,七雄武功高强,江湖上都赫赫有名,他们二人敌不过也属寻常。”陈锐取出怀中信笺交到他手中道:“元帅看了此信便知。”朱元璋读了信笺,脸上已转变成喜色,读罢说道:“敌方少了个劲敌,我们却多了七位大将,可喜可贺!”陈盟主,你就留在这吧,等他们来时我们共同研究如何灭陈友谅。”陈锐道:“元帅抬举,既然七雄到来,那么在下的力量也就微不足道了。”朱元璋皱眉道:“当初你苦苦哀求要拜我麾下,现下我允你入军,怎么又出尔反尔?”高霸天对陈锐道:“当今朱元帅麾下有不少武林人士,他们只服你领导,你若离开,只怕难以统率。”陈锐见高霸天下首只有吉谦,田宣遥等几名大弟子,想必其他人都在府上别处。说道:“高前辈,晚辈恳请您在朱元帅军中代替晚辈统军带兵,晚辈才能见识不及,还请前辈答应。”转头对朱元璋道:“元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此事不办寝食难安。只怕难以安心从命。待在下办完北事,再来帮元帅效力。”朱元璋叹了口气,心想他以办事不力威胁,让自己放他离去。此人才能过人,若无他相助,或不安心统军,只怕坏了大事,那只好等他回来再谈灭陈之事。随即说道:“那好,等你办完了,回来我们再行大事。”陈锐喜道:“多谢元帅。”正欲告辞之际,只见门口走进一男一女,男的道:“师父,秋师叔的信到了。”
秋风清那日在客店与明辉派分开,单独去策应周边门派加入义军,此时已略有小成,这才寄信过来。陈锐回头,见那男的长身玉立,相貌俊美;女的容貌艳丽,头上插了枝金钗,陈锐心中砰的一下,这二人却是周华和高芸。周华把信交给高霸天,他以为陈锐只是朱元璋的一个手下,并未注意。高芸却满脸惊喜地看着陈锐。陈锐低下头对朱元璋和高霸天低声道:“告辞!”,便即奔出门外。
不抬头时,却和一名汉子撞了个满怀,那汉子见他也是满脸诧异,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你……你,是你?”陈锐抬头见那人也有些眼熟,恍然想起一年前曾在湖北东陲红梅村遇见的一名农夫,自己劝他参加义军。陈锐道:“这位大哥,你什么时候入的义军”那汉子道:“自去年公子劝我以来,我一直在这,现在是朱元帅手下一名小将。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陈锐道:“在下姓陈名锐。”那汉子道:“如果不是陈公子明言提醒,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今日呢。公子,你也是来投军的吗?”陈锐道:“我来此处交差,还有要事要办,我们日后再聚!”便跑开了。那汉子不明所以,心道:“莫名其妙。”
高芸与周华在府中看见陈锐,本想上前搭话,却不料陈锐扭头便走,便追了出去。高芸叫道:“陈公子!”陈锐虽转过了头,但脚下并未停步,说道:“高小姐,周兄,在下另有要事要办,我们日后再叙。”周华脚下一使劲,便跑到了陈锐身前,拦住他道:“只几句话,耽误不了多久的。”高芸道:“陈公子,那日当昊坡前,你为何相助季立甲?”陈锐便把那日他在客栈听见季立甲与张颖谈话,随后到当昊坡前埋伏,又出手替双方说情等事连贯说了。最后道:“周兄若是伤了季兄,必会对两派交情有所影响。”周华以质问的语气说道:“莫说师父未收你为徒,那化平派与你又有何干系?”陈锐心中长叹,心想你们师叔托我在军中照顾你们,你们却来此咄咄逼人,这周华出去走了一趟后,脾气怎么还变得乖戾起来,说道:“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在我刚出生,我的父母就已经给我订下了婚约,就是那位张颖姑娘,就是季立甲的师妹。我与张姑娘同历生死,现下便是要去接她。”不再理二人,转身离开。
陈锐出应天径向南走,直奔莆田,此时距重尚之约尚有十八天,并不急于时间,独步缓行,观赏沿途美景。
九月下旬,秋风渐急,不过东南沿海一带只似刚立秋一般。陈锐行了六日,此时已进浙江境内。第七日傍晚已到嘉兴城郊,他不想再住客店,便欲在郊外找一处睡下,招眼望去正好发现一间茅草屋,心道:“去借住一宵,也比风餐露宿要好。”走上前几步,轻扣门板,叫道:“里面的主人请了,在下急于赶路,未及客店,在此借宿,明日不犯天光便走。”只听屋内一人道:“官人进来吧,谁还带着房子走道呢?”那人一开门,陈锐只觉一阵扑鼻花香,灯火照耀下看不清那人面目,那人却见了陈锐之后大惊失色,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随口叫道:“二弟、三弟、四弟,快来助我!陈锐这小子又来了!”
那人一转身,陈锐才瞧清他面貌,那人却是四君子之首的孤梅。原来陈锐黑夜之中难以辨物,竟来到四君子隐居之所借宿。孤梅一剑刺出,陈锐架剑挡开,呼喊声中傲兰、凄竹、独菊也已各携兵刃出来,围住陈锐。陈锐见四人步伐凝重,身法端稳,比之上次交手,他们武功显然大进。当初自己与他们四人其中之一打成平手已是难能,如今自己虽学会了五行剑法,但以一敌四,胜算终属渺茫。不过回想那次从旋灵派出来到此与四人交手时,他们现在的武功似乎比之那时高明了许多,上次未能察觉是因为自信武功学成必能打败他们,这时自己会了五行剑法反而更加吃力,心知有异,于是说道:“四位先生,当初晚辈非你们敌手,那时动手也仅因黄金才先生误会而起,如今黄先生也投入义军,与在下是战友之系。四位何不也为义军效力,大家化敌为友如何?”
孤梅苦笑着摇了摇头,陈锐不解,背后独菊一刀劈来,陈锐左手剑鞘回手格挡,四人见他身后犹如生了眼睛一般,显是多经历练,兼之武功大进,但又十分谨慎。陈锐出其不意,右手快剑抢攻围在他右侧的傲兰,傲兰既不闪避,也不招架,陈锐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他身上,心中也不想伤他,于是中途收劲。哪知凄竹竟转过来架住这一剑。陈锐此时内力已可收发自如,先见傲兰不作反攻,中途收力,后又见凄竹接招,收在半路的劲力全然放了出来,这有如弹簧压缩之后再去发劲,其劲力远大于直直推出。凄竹虽接了这一剑,但只觉一股大力从陈锐剑上传到自己铜箫,退了几步仍觉后劲极大,一屁股坐倒在地。
陈锐资质聪慧,其中缘由一想便知,心中又惊又喜,自知领悟了上乘武功。但转念一想自己剑刺傲兰,凄竹却来招架,这般互相接应的打法在上次还没有用过,想来是受人指点。陈锐施发全力,直刺逆削顺击倒劈,四君子中凄竹受伤,三人虽接连互相接应,但也难以分辨他这一剑是剩向谁,这一掌会拍在什么方向,余下三君子相继受伤,傲兰左肩中了一掌,孤梅右臂中剑,血流不止,独菊也受了陈锐陡然发劲的内伤。
陈锐叹道:“四位先生是有什么苦衷吗?是不是身不由己,不妨说出来,或许晚辈能帮你们办到。”四人默然不语。陈锐忽得茅草屋中有人道:“同儿,你去解决了他,多嘴多舌,神憎鬼厌!”另一人应道:“是!”
陈锐一惊,他不知茅草屋中还藏得有人,想是四君子受了这人胁迫,这才不答自己的话。只见屋中烛火晃动,一条人影窜出,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却是那人持剑刺来。陈锐慌忙中架了一剑,那人又刺一剑,陈锐连人影尚未看见,目光所能及仅是那一道道白光。那人连刺五剑,陈锐均一一挡下,手心一把冷汗,心道:“他五剑连刺,倘若有一剑半路转了个弯,我这条命已然不在。虽然挡了下来,也只是巧合而已。此人身法之快,世所罕有,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人。”
那人五剑连刺不中,心下对陈锐也暗自佩服,退回茅屋门口。陈锐他二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身法虽快却也不失端稳,身披红色锦袍;手中剑长四尺,剑身宽,剑刃厚,手柄处雕了个血色龙头,龙口衔着剑刃,细看剑刃在烛火照耀下映出千万点菱光。陈锐心中一惊:“这是《诛仙阵》中所载的逆鳞剑,书上说逆鳞剑乃是天宫神兵,凡间仅有传说,他怎么会有?”
那人举剑捏诀,“呼”的一冲,剑刃带风直扑到陈锐脸上,那逆鳞剑较寻常长剑极重,虽锋利无比,但少了轻灵的路子便少了一分威力。陈锐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左手食、中、无名三指在他剑面上一推,剑身被斜斜推开,陈锐找到空陈,向那人身子右侧刺去,那人回剑挡开,“当”一声巨响,陈锐被逼回数步,那人却安然无恙原地不动,陈锐心道:“好险,我也忒托大了,竟以轻剑碰他重剑,看来下面过招便要内力相拼了。”他猱身而上,剑刃带风向那人劈去,剑上正带了他一收一放的内力。那人仗兵刃之重,一时之间可和他耗上一阵,但时候一长,那人必会支持不住。两人内力虽相去不远,但陈锐领悟了这“一收一放”的道理,就等于发劲时内力比他强了数倍。
二人拆了数十招仍未分高下,但都大耗内力,屋中那人早已瞧出其中利害关系,叫道:“同儿,不必比了,让他去吧!”那人道:“是!”横挥一剑,将陈锐逼退,自己也后退一步,对陈锐道:“主人有命,放你离开,请吧!”陈锐听了这话心中有气,但敌暗我明,不便发作,便离开了。
走出茅草屋半里有余后,陈锐心下盘算:“这些人武功高强,虽让我离开,但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我且和他绕个圈子,甩开他们之后再去莆田。”于是当晚在荒野深处找了个草长树茂之处睡了。
第二日一早,陈锐虽觉腹中饥饿,但不敢耽搁时间。他不径向南去,反而折向东,如此行了数日,已抵湖州。他再向西南赶路,中此已到临安。他每到一处,都会驻足半日,看是否有人暗中跟着他,但每次都没有发现。陈锐心中长吁一口气,这才径向南奔莆田而去。
这一番绕路,在浙江已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快马加鞭,不出五日,已从临安到了莆田。他回到一个月前自己在这所住的客店,店伴见他到来喜笑颜开,取出当日他命自己留下浆洗干净的白色锦袍,说道:“爷,您命小的浆洗的衣服小的已备好了。”那店伴想起那日陈锐对他发脾气的模样不由得害怕,于是便不多说,陈锐接过锦袍,赏了他几钱银子,那店伴倒欢天喜地的去了。陈锐换了白袍,离了客店,展开轻功径向少林寺而去。不出一顿饭功夫,已奔到山门口,那扫地的小僧见了他道:“小陈施主。”陈锐应了一声道:“小师父,在下应方丈大师之约前来,劳烦小师父通报。”那小僧神色颜为尴尬,隔了一会才道:“施主直接进寺就是,不必通报。”陈锐喜道:“多谢!”进山门,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西首一名僧人见了他道:“小陈施主。”陈锐见了,正是重尚首徒迟至,于是作揖道:“见过迟至大师。”迟至还了一礼,说道:“师父正在闭关,现下无法见客,小陈施主先随我进普贤堂一坐。与陈锐走进东首普贤堂。
二人分主宾坐下,一名小沙弥端上两碗茶来。陈锐道:“今日在下前来,一是拜见尊师方丈大师,二是应三十日之约来接舍妹。如果大师闭关清修,在下不应打扰,所以先接舍妹下山,日后自当再来拜会谢恩。”迟至道:“实不相瞒,小陈施主,你来晚了十天。”陈锐惊得从座上跳起来,叫道:“啊呀!”心道:“几日前我只顾绕路避敌,却误了日子。”掐指一算,今日乃是十月十五,只比三十月之约晚了三天,不知为何说是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