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合法的善行
周鹏走后，吴青兰将案卷从柜中取出，放在了莫方的面前。
“吴姐。”
“嗯？”吴青兰看向莫方，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刚才那个不是咱们所的律师吗？怎么还要转正？”莫方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说他呀，他刚拿到律师证不久，比你早入职半个月。现在的职务也是律师助理，正在试用期。”吴青兰回道。
下午吃过饭后，宇文东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所里，一坐下便将莫方叫了过去。
“小莫，案卷看的怎么样了？”宇文东的手不停的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的问道，一派忙碌的景象。
“我已经把案发经过都整理出来了……”莫方话说到一半，被宇文东打断了。
“行，你准备下，五分钟后去小会议室，咱们聊下案子。”宇文东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敲起了键盘。
宇文东和莫方走进小会议室时，宋律师等几人正好往出走。在门口莫方再次见到了吊在众人身后的周鹏，此时的周鹏表现的就像走进老师办公室的学生，怯生生的，眼神中却充满了优越感。两人打了招呼。
“你认识宋律师的助理？”宇文东坐下后，闲聊道。
“上午我去档案室，见过一面，算是认识。”莫方如实说道。
“嗯，没事的时候多看看案卷挺好。”宇文东随口道，“现在咱们说说案情。你把知道的情况说下。”
莫方把案发经过说了一遍，随后道：“我已经把案发经过发您邮箱了。”
“嗯，挺好。”宇文东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没想到眼前这家伙想的挺周到，“你怎么想？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这个案子有没有突破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顾忌。”
宇文东可不想要一个只会人云亦云，照本宣科，没有自己想法的律师助理。
“根据案卷记载的案发经过，被告人邮购的是违禁品，按照法律规定被告人确实构成犯罪，这一点我认为没有什么可辩护的。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挺钦佩被告人的，如果换成是我，不一定有这勇气，但法律终归是法律。”莫方这话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如果让你跟检察员谈，你想怎么谈？有没有想法？”宇文东靠在椅背上，扫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点了一根香烟，问道。
莫方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师父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按照现行规定，被告人代购的氯巴占、喜保宁等药品都是国家禁止进口的药品，我觉得从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被告人代购违禁药品的初衷是为了治女儿的病，是为了帮助与他女儿患有同种疾病的病人，并非是为了盈利，与同类案件在作案动机上不同。我觉得可以拿这个说事，看看能不能判缓。”
“还有吗？”宇文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他没想到眼前的“关系户”会从作案动机上入手，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没有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秩序价值与生命价值之间产生冲突时，两者间孰轻孰重？”
“嗯……，我觉得虽然本案的社会危害性与同类型犯罪有所区别，但依旧违反了刑法的规定。
至于您说的……，我非常同情被告人，但恐怕检察员和法官不会考虑这么多，毕竟法律上有规定。大家都得按照法律规定办事。”莫方挠了挠头，回道。
“法律人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并一直这么认为，因为我们所依据的东西叫法律。
但从内心来讲，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做的不一定对，也许还错的很离谱，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会这么做。”宇文东吸了一口香烟，看向莫方。
莫方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觉得，这个案子中被告人的行为，是一个不合法的‘善行’，与合法的‘罪行’正相反。这也是我们刑事律师存在的意义。”
说到此处，宇文东停顿了下，弹了弹烟灰。
“回到本案，之前公安机关认为氯巴占是毒品，移送的罪名是贩毒，案子到了检察院后，罪名改成了非法经营罪。
首先，氯巴占既是毒品也是药物，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按照公安机关确认的罪名定罪处罚，现在被告人肯定不可能被取保，结果也一定是死刑。
但是如果简单的把氯巴占认定为毒品，而忽略它的药品的价值，显然与本案的实际情况不符。所以在我与检察院沟通后，检察院也觉得此案罪名欠妥，批准了取保候审，变更了罪名。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我有多厉害，而是想告诉你，具体问题一定要具体分析，万不可生搬硬套，机械的认为被告人有罪。
机械的认定罪名，实际上危害性更大，会将法律推向危险的边缘。那不是法律人愿意看到的。”宇文东继续说道。
莫方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是很服气，暗道：你说的轻巧，之前一直宣传有法必依，违法必究，难道你能改变法律规定？
“好啦，过几天你的证就下来了。这几天你先熟悉下环境，周五下午，你跟我去见下被告人，我们再去找她聊聊。”宇文东说道。
“好嘞，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莫方兴奋的问道。
“你带上录音笔和白纸，做下记录。对了，你做过记录吗？”宇文东问道。
莫方摇了摇头，心道：记录有什么不会做的，记就是了。
“好吧，到时候我让你记什么，你记就是了。记得最后让被告人签字，按手印。”宇文东嘱咐道。
……
下班后，莫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小饭馆，他要去见一个人。
小饭馆内，靠窗的桌旁，莫方等了有十来分钟，就见饭店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瘦高，穿着西服，头发像驴舔过一般，提着皮质公文包的年轻人，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
“姚强，这里，在这儿！”莫方微笑着冲年轻人挥了挥手。
“老同学，好久不见。点菜了吗？”姚强放下包，坐在莫方对面的椅子上，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系着的蓝色条纹领带，动作显得有些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