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密信
要说整个鹰嘴屿开拓领中谁最忙碌，那肯定是领主安德烈，但要说谁的压力最大，那必然非哈维尔莫属。
作为一个只上过两年教会学校大字不识几个的哈维尔虽然在力工中已经算得上文化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提亚的进度。
尤其是诺斯大人担任了部落民总督之后，西泽尔大人更是连笑容都消失了，每天哈维尔都坐在成堆的账目面前，只要一出现错误，一块削平的木板就会拍到自己肩膀上，随之是冷淡夹杂着不屑的声音：
“你错了。”
除了处理账目外，提亚还会不停得向哈维尔灌输一些晦涩难懂的知识，包含如何发展线人，收集整理情报，甚至于跟踪，盯梢，毒药制备等等。
每天哈维尔都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有的时候做梦都是自己身处于黑暗的木屋内，一个满头金色长蛇有着蓝宝石眼的怪物正隐没在黑暗中，对着自己嘶吼：
“哈维尔，你错了！”
如果再给哈维尔一次机会的话，他绝不会踏入劳勃镇外那片混乱的聚集区，那七个毒囊就像是诅咒一样，从落到哈维尔手上开始他的命运就脱离了原本贫乏无味的轨迹，划入了不可预知的方向。
今天依旧是哈维尔负责处理账目，直到他满头冷汗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那块削平的木板也没有落到他的肩膀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哈维尔的身后传来了提亚满意的声音：
“你出师了，哈维尔，现在你就是安德烈的财政总管。”
哈维尔猛地回头，那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怪物并没有出现，而是一个极美的金发女孩。她抱着胳膊，正对自己露出笑容，那种笑容甚至遮盖了火烛的亮光，让哈维尔有点想流眼泪，他嗫嚅着问道：
“那您呢？”
“我啊，”提亚一幅迫不及待的表情，
“我得去给诺斯当总管！”
入夜，一只黑色的怪鸟扑腾着翅膀盘旋在鹰嘴屿开拓领的上空，它红色的眼睛巡视着，最后锁定了一幢挂着红色丝绸布条的木屋，正当它想要飞向那幢木屋的时候，一根凌厉的弩矢将其洞穿，那只怪鸟竟是一时没死，还想挣扎着向远处飞去，随即又是一根弩矢，这一次弩矢直接贯穿了鸟头，怪鸟连叫声都没发出就直直落到了地上。
从黑暗中走出三个人影，为首的赫然是提亚，身后则跟着她的副手哈维尔和一个亚伦家族侍卫，家族侍卫的手中拿着一把手弩。
“提亚小姐，擅自使用手弩是不合规矩的，这件事情我得向少主汇报。”侍卫沉声说道。
“无妨。”提亚摆摆手，“如实汇报即可，你先下去吧。”
“是。”侍卫行了一礼，从怪鸟身上取下两根弩矢后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哈维尔看着提亚俯身将血肉模糊的怪鸟提起来，毫无惧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从她的樱唇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渡鸦。”
“渡鸦是什么？”哈维尔不由得问道。
“北境守护坎特伯雷家族培育出来的送信飞鸟，据说最优秀的渡鸦有着不逊于十岁孩童的智慧，不过这只是普通货色。”
提亚抓着渡鸦的脖子，似乎是在问哈维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会出现在玛格丽特姐姐的木屋周围呢？可怜的小家伙？”
哈维尔汗毛倒竖，那温柔的语气和恶魔的低语一样，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提亚拥有另一个人格，就在这时，提亚回过头来，原本水一样柔和的眸子就和坚冰一样寒冷：
“瞧，哈维尔，还有一封信，你来猜猜看，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家。。。家书？”哈维尔结结巴巴地回答。
“渡鸦所到之处，不是战争就是死亡。”提亚冷声说道，她将从渡鸦腿上取下的信放进口袋中，
“如果它是一封家书的话，那就说明索尔顿死了。”
“哈维尔，连你都活得这么健康，你觉得贵为西境守护的公爵阁下会在壮年时暴毙吗？”提亚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战争又要来了。。。”
哈维尔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提亚并没有看那封信，但哈维尔却莫名相信了她的话，公爵距离他来说太遥远，而战争的气味却立刻窜进了他的鼻子里，而这一切的操纵者，竟然是——
哈维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漆黑的木屋，建设玛格丽特居所的时候他也参与了，甚至于固定那片飘扬丝绸的钉子都是他打进去的。
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奥克兰小姐会背叛凯撒大人？这绝对不可能！
“你去休息吧。”提亚转过身来，眼睛又恢复了如水的模样，“今天辛苦了。”
“那西泽尔小姐您？”哈维尔有些不放心地问。
“我说过的，”提亚微微眯起眼睛，“少问，多做。现在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哈维尔心中一凛，在行了个礼之后急急离去，片刻都不敢逗留。
现任财政总管前脚刚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后脚就出现在提亚身边，还不等提亚有所反应，她娇小的身体就被一双大手抓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冷酷还残存在脸上，提亚的嘴角就荡出了温暖的笑容，她晃着脚丫踢在诺斯的胸膛上，野蛮人的目光则驻留在哈维尔离去的方向，鼻子动了动，
“哈维尔？他最近跟着你混？”
“你是狗吗？”提亚一脸震惊地看着诺斯，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揪了揪他的鼻子。
“哎，好像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在问问题，你倒是回答一下啊！”诺斯一甩头，披肩的黑色长发糊了提亚一脸，迫使提亚放开了揪住诺斯鼻头的手。
“你先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提亚吃到了野蛮人的头发，呸呸几声过后没好气地说道。
“我睡不着，所以想着跑得累了就能睡着了。”诺斯挠挠脑袋，
“跑着跑着我就看到鹰嘴屿了，想着来了也是来了，不如过来看看你。”
“这样啊，”提亚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她从口袋里拿出寄给玛格丽特的密信，
“嘿，臭蛮子，有件事得和你。。。”
“我们去山顶上看星星吧。”
提亚话还没说完，诺斯的目光就看向了鹰嘴屿那状如鹰喙的顶峰，野蛮人从来就是个实干派，他抖动了一下肩膀，如同波浪般滚动的肌肉直接将提亚送到了自己粗壮的脖颈上，然后诺斯开始飞奔起来。
野蛮人的脚步坚定，对落脚点的选择近乎完美，当他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没等提亚喘匀一口气诺斯又开始徒手攀岩，仿佛这场危险的攀登被他当成了游戏，待到提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距离鹰嘴不足一百英尺的地方。
呜呜的恶风声在耳边轰鸣，提亚俏脸煞白，她紧紧抱住诺斯粗壮的脖颈，这种想尖叫却叫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而诺斯则继续向上攀登，直到离山顶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野蛮人脚下的石头断裂了，提亚只觉得身体一轻，她顿时亡魂大冒，西泽尔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今天就要和这个傻蛮子死在这无名的小地方了。。。嗯？好像也挺不错的。
可是等提亚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诺斯的怀里，透过野蛮人浓密的黑发，她看到两轮圆月高高悬于空中，漫天的星辰裹挟着银光洒落大地。
“好看吧。”诺斯坐在山顶的鹰喙上，双臂向后支撑住身体，眼神迷离地看着天穹，
“真美啊！”
提亚并没有去看天空，凝视天空对于她这种顶尖聪明的人来说会产生恐惧。于是她看向诺斯的侧脸，在明亮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脸的轮廓，仿佛是石匠用凿子和斧子雕刻出来的艺术品，提亚能感受到其中那种令人热血澎湃张力。
在犹豫了零点一秒后，提亚将那封信重新放回了口袋中，她从诺斯身上翻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撑住身体，看向那广阔的天际，依旧温暖的海风吹在脸上，让人有些意乱神迷。
让战争见鬼去吧！提亚如是想到。
“喂！”诺斯看向提亚，
“还没来得及问呢，你的理想是什么来着？”
“首先，我不叫喂，”提亚促狭地看了诺斯一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星星在里面闪耀，
“我的理想啊，是跟着我选中的人浪迹天涯。”
“你选中的人？是谁？”
诺斯好奇地凑过来，提亚瞪大了眼睛，在确定面前这个大傻子不是在装懵懂之后她的脸开始像河豚一样鼓胀起来：
“傻蛮子，臭蛮子，坏蛮子！我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