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中唐于既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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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昭义军入城

张仲武的弟弟张仲至年纪小很多,远不如大哥张仲斌那般沉稳,他快走几步,紧张地凑到张仲武身边低语道:

“二哥,咱们真要杀了骆玉安那厮吗?”

张仲武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脚下步伐都不带停的。

“大哥已经把告罪文书发往长安了,此时怕是都快呈交到御案上了。”

张仲至闻言心下着急,碍于身边有手下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抓住张仲武的袖子让他走的慢点。

“二哥,私自谋杀一镇节度使,这可是灭族的死罪啊,圣上能放过我们吗?”

张仲斌轻笑一声。

“三弟,凡事动动脑子,你这脑袋长着不是用来装饰的。如今回鹘逼近我大唐边境,圣上仰仗我们掌控卢龙军替他征战呢,别说是灭族,怕是连句重话都不会训斥,还得好言哄着我们,甚至升官赏赐都不在话下。”

张仲至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一定要杀骆玉安呢,他已经被圣上调去长安做个闲职了,虽然一直在拖,但能撑多久?新任节度使是朝廷里的闲散王爷,明显不会来幽州,二哥升为卢龙留后,那就是实际意义上最大的官了,这地盘还是我们说了算,急什么。”

张仲武叹了口气。

“三弟,你知他何时去?夜长梦多啊。骆玉安那厮一直称病不肯去朝中就职,不就是贪恋节度使的权力吗?他现在肯定在挖空心思找可用的关系留在卢龙。一旦他说动圣上,我们弟兄几个,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张仲斌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所以趁圣上需要我们,不敢翻脸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话说,卢龙军必须要有人率领,除了你二哥,还能有谁让弟兄们信服?”

“那咱们一定要带弟兄们去打回鹘吗?哥,现在是乱世,什么都没有手里的兵马重要,保存它才是王道啊。”

张仲武都有点无语了,一巴掌扇在这个愚笨弟弟的头上。

“收钱不干活的事你都能说的出口,以后还有几个弟兄信你?咱们不卖死力气圣上凭什么让我做节度使,做事太过分还容易给其他藩镇讨伐我们的借口。”

“三弟啊。”和张仲武的火爆脾气相比,张仲斌就显得儒雅温和多了,循循善诱解释道:

“圣上需要这场战争来征服外族、提振士气,我张家又何尝不需要通过军功来立威、攒下政治资本呢。”

“一个小小藩镇节度使就让你满足了?眼皮子未免太浅了。圣上密信里说的很清楚,此次征讨过后,保我张家几代人的荣华富贵,这才是我和你二哥豁出去,敢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给朝廷卖命的原因。”

张仲至心中一阵激动,“荣华富贵”这四个大字对任何人来说都很有吸引力。

更别提这些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士卒呢,谁不想博取功名荫及子孙呢,能舒舒服服躺着潇洒干嘛要玩命呢。

他不再言语,突然觉得这幽州的阴冷天气似乎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而后紧跟两位哥哥的脚步,带着手下匆匆走进了节度使府邸内。

张仲武的父祖中有不少人在幽州任职过,根基很深,众人都慑于他的威名,不敢过多阻拦,任由几人入府。

此时骆玉安刚起没多久,正在庭院里用骨质刷柄蘸着细盐刷牙呢,看到张仲武等人贸然闯入,当即大惊失色。

还没等他开口驱赶,张仲武率先问道:

“节度使何时启程去长安呢?弟兄们想给您送行。”

骆玉安心中很是害怕,这群疯批的裨将牙兵什么都干得出来,他怒极反笑,一边高声叫喊着护卫前来,一边说着“吾之事,与汝何干”。

见没什么好谈的,张仲武给周边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齐刷刷从腰间拔出匕首,骆玉安心知大事不妙,扭头就往后院跑,却被张仲至一刀飞出,直直扎在他的后背上。

吃痛之下,骆玉安步伐散乱摔倒在地,拼命哀嚎着想引起府内人注意,有些胆大的下人还敢偷摸去瞧两眼,看见张家兄弟又把头缩回去,胆小的直接假装没听见。

每个月那多少钱啊?替人玩什么命呢。

“张仲武!你要谋反不成!杀了我有什么后果,你要想清楚!”

张仲武不言语,上去骑在骆玉安身上,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人薅起来。

骆玉安疼的龇牙咧嘴,在死亡面前他彻底恐惧了,连声求饶表示自己下午就收拾东西带着家眷离开幽州,绝对不耽误张家兄弟接手卢龙军。

但他的结局从张仲武动杀心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狠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呢?

张仲武弯膝压住他的肩骨,锋利的匕首尖刺进骆玉安的脖子侧面,拔出来时血喷如注,后者已说不出话来,只剩喉头蠕动类似卡痰的声音。

张仲武吩咐手下去内宅把骆玉安的家属全部杀尽,不要留一个活口,而后起身走出庭院,外面都是些拿着刀剑矛枪、看热闹的卢龙军士,众人盯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僵持住。

张仲武从怀中掏出圣旨,展开来高声宣读:

“门下:”

“命抚王李纮遥领卢龙节度使,授张仲武为卢龙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检校幽州大都督度长史、兼御史大夫!”

军士闻言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圣不圣旨这不关键,反正那皇帝老儿在长安,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管得着吗?

骆玉安死了,群龙无首,谁做这节度使不是做呢,何况张家在幽州很有影响力,大家多少得卖他们弟兄几个面子。

于是乎,众人放下手中兵器,纷纷对着手持圣旨的张仲武下拜行礼。

“此府内的钱财吾分文不要,全都发给各位兄弟做赏钱!”

此话一出,群情激动,山呼万岁。

张仲武大气!财物那可是比亲娘都亲啊,跟着张节度使指定有肉吃!

见场面稳定下来,张仲武迅速安排手下控制好局势,吩咐兄弟二人连夜带人去往幽州接管重镇静塞军和永泰军,既为了巩固统治,也为接下来的回鹘战争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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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静静听完李昂的讲述,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张家兄弟才掌握的卢龙军,有很多势力和山头要去摆平,目前凝聚力不够,打打伏击或是包抄穿插还行,正面冲锋陷阵怕是难负重任。”

“那再加上镇守北方的天德军,够否?”

“不够,天德军众人数本来就不多,又没有合适的将领指挥,只适合胜利追剿时的锦上添花,不适合死战时的雪中送炭。”

李昂微微一笑,扶住脑门,用手沾了一点酒水,在案上写下一个“昭”字。

“李公,再加上这个,够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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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

何弘敬悠哉悠哉的坐着马车去往教坊司,旁边是几乎不离身的苏恒。

“阿恒,牙兵们都收拾好了吧?”

苏恒点头称是,何弘敬翘起二郎腿开心的晃动着。

“总算到了回魏博的时候了,这长安城虽好,却不是吾乡啊。”

“前几天搞那么刺激,本公子都吓坏了,就是阿爹看到这圣上的血书,不知心里作何想。”

“唉,不管我做啥,阿爹都会怪我,他就是偏心我那几个弟弟。”

“对了,圣上还答应送我五十名歌舞伎呢,这事不能忘,我可得催催他。”

“本公子这两天紫云楼都玩遍了,无聊死了。阿恒,你确定李德裕那老头今天不在家?我们偷摸去教坊司看他那相好的跳舞,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苏恒并没有留意何弘敬的碎碎念,反而神情紧张,抓着手中的巨斧,死死盯着马车外。

“公子,外面有牙兵。”

何弘敬“啊”了一声,赶紧翻身坐起,撩起帘幕朝外看去。

只见一队军士骑着骏马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和他们擦肩而过。

那些牙兵明显带着武器,只是用布匹包了起来,毫不避讳的拿在手里。

何弘敬还在奇怪哪个藩镇的牙兵这么大胆,敢在长安城这么耀武扬威的。

正巧这时冷风吹起对面马车的窗帘,仅仅是一眼,何弘敬便认出了来人。

他浑身如遭雷击,毛发根根竖起,满脸不可置信,看向苏恒喃喃自语道: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他怎么来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