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场雨一层绿
春,是与人同住多时了。惊蛰过后延至清明,江浙地带一个月间春雨已然下过多次。
春寒料峭。每一次雨,都伴着气温下降,不由得让人裹紧羽绒服。偶有几眼着于河边细柳,风中摇曳,每有绿意荡漾。
白居易曾有“人间四月芳菲尽”之叹,现在远未及。倘在古代,“清明”是一个很盛大的存在。当此节令,恰是百花次第、争奇斗艳,纸鸢漫空飞舞时。时人踏青赏春,幸甚至哉。
4.11日、清明后第七天,周六。本想多睡一会儿,清梦被窗外噼噼啪啪的雨声打碎一地。昨天还是太阳当空照,暖风徐徐吹。
及至午后,百无聊赖,莫若到雨中走走。突然间,兴奋起来。
穿起一件厚点的羽绒服、不怕淋雨,拿起一把大伞,走向不远处街头小园。
街上,因为新冠疫情、下雨,又是周末,看出去很远都没有一辆车子、一个人。只有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与香樟树,默然挺拔。雨点拍打在树叶上、落在地面。雨势因着风,忽大忽小、时急时缓、摇摆不定,宛若随音乐曼妙的舞者,恣意着。蓦地,一声婉转,划破天际般,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头顶飞过,轻巧地抓在枝丫。
脚下,红砖铺就的人行道,小草在砖缝里吮吸着雨露。想两个月前,春节刚过,上下班走过这条路,才只露出尖尖一点的芽芽,怯生生的样子,略多过韩愈“草色遥看”几重、泛着黄。却是很努力地生长,涌动着勃勃生机。如今,绿得肆意。
不一会儿,转过弯,步入小园。
映入眼帘,淡粉色花瓣满地铺陈。不远处,一株早樱茂盛的花团早已零落,树下,正所谓“落英缤纷”,随风飘散、随雨游移。走几步,鞋底生香的么,不忍踩下。
向前,七八米的样子,三株杏树临河并排而立。江浙多地,市区河汊交错。一个多月前,来过一次,恰逢满树花开,不大的花朵,密密匝匝。现在,拇指般大小的杏儿夹杂在叶子中间,难以计数。不知,谁能享此朵颐。
或许,苏轼落笔“花褪残红青杏小”时,当是目下的时节吧。只是,寻不见燕子双飞。
遥想千年之前,大宋繁华,经济繁荣胜过大唐、对外开放不逊大唐、民风开化优于大唐(尤其女子离异后可随意再嫁)。没有新冠病毒肆虐,应是游人如织——或赏花、或泛舟、或歌或舞……可把酒、可品茗,能蹴鞠、有斗鸡……娱情者众矣。流连于杏花春雨,沐浴在桃李春风,不亦乐乎。
忽然觉得,同是谋生等俗务下,懂得生活与享受人生,今人比之古人,难免欠缺。尤其,东晋王羲之等“曲水流觞”,更是千古佳话。
来到河边,站在悬河修的一段木板台子上。绿水,逶迤而来、蜿蜒而去,缓缓流淌。雨水点点滴滴,砸在河面上,无波无澜,小坑不断。两岸绿植茂密,间有黄色小花,虽不多,但扎眼。对面,是红砖砌成的房子,有联排、有小楼,高不过四层。颇也合东坡居士“绿水人家绕”。
在小园拐角处,有几棵柳树,环拐角、间隔着。或挺立、或斜卧,枝桠舒张、虬劲向上。春风摩挲、春雨滋润,两个多月,从嫩芽已变成夏天时一半多大小的叶子。叶色浅绿,较之盛夏墨绿,仍需时日涂抹、润泽。柔软的枝条,飘来荡去,划动着水面。碧玉如斯,雨势翩然,拨弄心弦。
小园中间,挖空了一段,把河水引进来,成一方小池,里面散养着一些睡莲。每年,都开很多白莲花。傍晚的花骨朵,第二天早晨上班路过时正好看到绽放,下午就不见了,可是有人采摘去?现下,睡莲似刚刚醒来,枯败的圆圆叶子,能分辨出的绿色,彷佛新被人薄薄刷过。稍远,小池尽处,有一座小小假山,一丛竹悠然所属。
翩翩然,一叶轻舟由远及近,慢慢停下。一个人穿着雨衣,手拿长长的网兜,猛地抛入河中,手中左右抖了几下。在捞着什么。
就要出园,一棵很大的枇杷树伸展着臂弯。经风历雨,长满了枇杷,晃动着。有一颗,竟已有些微微泛黄,不多久就要成熟了么?
造物,真是神奇。回家时,这一侧人行道的石板路上,落得满是香樟树红色萎叶。绿化带里,间隔着类似万年青的灌木和小石榴树,新生长的嫩叶却都是红色,直到长大才会变绿。
蝴蝶花,在雨中,越是艳丽了。一段绿化带栽着几种蝴蝶花,有花瓣白、紫色各半的;有紫色,中间是白色蝴蝶纹的;有黄色,中间是黑色蝴蝶纹的;还有纯黄色的。煞是好看。
一场雨,一层绿,姹紫嫣红烂漫天;春未晚,景方好,凭君品玩况自然。
作于2020.5.5
重订2024.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