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黛玉
林黛玉初到外祖母家，本就处处小心，事事不敢轻动，不敢乱问。
以至于轿子停了好一会不动，也只觉得是大户人家规矩，自顾在里面等候着而已。
直到等了半盏茶功夫，才觉着不对，想掀开纱窗看看外面境况。
却正见到裴济安站在纱窗外，直接凑到窗边，离她鼻尖不过一寸距离。
顿时差点直接惊呼出来。
好不容易忍住，想迅速放下手中纱窗来，又不敢失了礼数，只得轻应着点了点头，又去看旁边婆子，眼神里询问着这位该如何称呼。
婆子当然明白林黛玉的意思，但她们又怎么知道？
她们还想问呢。
一时场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二人对视。
过了好几息，林黛玉心想，哪怕是祖母家的亲戚，再这么对视下去也逾礼，于是慌忙放下纱窗。
直到此时，才有荣府管家赖大匆匆赶过来过来，吩咐小厮们退出去，又让婆子们上前打轿帘，将林黛玉扶下轿来。
赖大接着才转过眼来看裴济安，满面堆笑道。
“裴总旗既来，何不提前打个招呼，倒说我们招待不周了。”
裴济安没理他，只是笑着跟上林黛玉，要进垂花门。
赖大赶忙跟上，扯住他的衣角。
“裴总旗……这个，再往里边走就是内眷住的地方了。”
裴济安嗯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赖大忙又奔上前，再拉住裴济安。
“裴总旗……您这样，只怕不妥。”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裴济安打断。
“你是哪个？”
“小的叫赖大，是这府里如今的大总管。”
赖大说到总管两个字时，嘴角微微勾起，藏不住的骄恣之色。
裴济安道。
“赖总管，我奉钦命前来看护贵府，你几次三番阻拦，是不在乎贵府主子安危呢，还是不把钦命放在眼里？”
赖大听到贵府主子安危时，还不以为意，缕着胡须，仍沉浸在大总管的得意之中。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是一愣。
接着脸色骤变，连忙倒退几步，跪地叩首道。
“小的原不知道这件，还请裴总旗饶命！”
同时心里暗骂主子，只告诉他这是都督府调来的护卫，却不告诉他钦命一事。
心里又恨昨天裴济安来时，王熙凤没让他出来服侍，其他服侍的小厮也没告诉他，这才让他闹这么大笑话，恨意顿时直涌上心头。
裴济安看他滑跪如此之流畅，便也不再去管他，直接走进垂花门，过抄手游廊去了。
走过插屏，又经过三间厅，见到坐在台矶上的几个丫鬟。
见了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边顾着笑，边上来道。
“这位客人可是走错屋子了？要找老爷的话，退出去往右边穿堂过去才是。”
同时又回头对后边两个丫头道。
“看看他们如何做的事，连引个路都引不齐备，白瞎那么些月钱。”
裴济安见这些丫鬟都是些小女孩模样，也不为难她们，只是轻笑两声，就自略过她们身边，朝里边走进去。
丫鬟们见了，顿时有些惊，想伸手去拦，却又不敢，只眼睁睁看着裴济安朝着上房内进去。
……
裴济安进到里边。
便看到一个白发老妇把林黛玉搂在怀里，正哭个不住。
想来正是贾母。
贾母旁边，站着两个显然比黛玉大一辈的雍容妇人。
既然在这里服侍贾母，想来应是王夫人和邢夫人。
又见三个和黛玉年纪相差不大的三个姊妹，一眼看去，都是美人胚子模样。
看上去最高挑的那一位，肌肤莹润如荔，俏生生模样，看向裴济安的样子明显有些怕生，还将身子微微往后缩，想躲在姐妹后面的样子。
裴济安看这模样，便猜应该是三春中最受气包的迎春。
他也不客气，直接上去就搭问道。
“这位可是迎春妹妹？”
迎春被一声妹妹叫的有点怔，但出于礼数，还是略点了点头。
她身边比她略小一些那个姑娘见了，朝前一步，将迎春拦在后面，质问裴济安道。
“你是哪个？我们姊妹何时有你这么一位哥哥？”
裴济安看向她的鹅蛋脸，见她这幅泼辣模样，又听她喊迎春姊妹，想来应该就是探春了。
于是笑道。
“探春妹妹好。”
接着又看向探春身旁那个裙钗和两姊妹一致，但模样更幼些的小姑娘打招呼道。
“惜春妹妹。”
惜春也不认识裴济安，但听到对方叫出自己名字，也是怯生生点了点头。
裴济安回过头去，见贾母林黛玉此时已经分开，都满是讶异地看着自己。
贾母先是略略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满脸怒意地抬起手喝骂道。
“哪里放进来的小畜……”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却被突然捂住。
裴济安看着捂住贾母嘴的那位打扮得可以说是金碧辉煌，相貌若神仙妃子的玲珑少女，会心一笑。
“这位想必是凤姐姐？”
王熙凤在贾母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接着笑着走上前来，对裴济安施礼道。
“奴家正是王熙凤，不知道阁下可是皇上派来的那位裴总旗？”
“正是。”
此话一出，旁边无论是三春，王邢二夫人，还是众多丫鬟婆子，皆是同时一惊。
这些日子，皇上派人来护卫贾府的消息早已在府中传开已久，议论纷纷，几乎是无人不知。
但真正见过裴济安的，只有昨天跟着贾政贾赦几人迎接的几个小厮而已。
其他的，都只是听说过一个大概，或者说，听说过口口相传的大概。
有的说，只是圣心眷顾贾家，派来个大内高手来保护府上，有的说，是皇上对贾府有怨，派人来做抄家的提前准备，还有许多传闻，不一而足。
贾母此时平复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盯着裴济安，一言不发。
裴济安微笑着看向贾母，观察着她的眼神。
堂内人也都不敢出声，等待着贾母的裁度。
好一会，贾母才叹了口气。
露出和善的笑容。
“裴总旗辛苦了。”
接着转身瞪了眼身旁侍立的丫鬟鸳鸯。
“还不快给安排着坐下。”
鸳鸯连忙应声，从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
“这位爷，您请坐。”
裴济安将椅子拖了拖，在王熙凤和邢夫人旁边坐下，打量着众人。
林黛玉抬起眸子，看向裴济安。
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心下想到。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长得眉清目秀，笑的儒雅随和，却无论如何总给她一种……
好可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