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楼相遇,一触即发
大门口进来一位身着绿裳,头戴帷帽,黑纱遮面的女郎。她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噔一声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定间包厢。”
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掌柜,忙放下手中的算盘,接过银子辨认了一番,朝堂屋叫道:“小二,带贵客去兰字号包厢!”
“来,姑娘。这是包厢的牌子,到时候需要添茶上菜,将牌子挂出来即可。”
他麻利的登记完,伸手从柜台里取出一枚小木牌,那木牌上刻了一束栩栩如生的兰花。
“多谢掌柜。对了,掌柜的。我有一位姓白的亲戚,明天月神节要给家里老人庆生,说是到你这里来宴请家人,不知来定了没?”
赵阿觉假装恍若想起这么一件事儿,询问对方。
“这样呀,在下这就帮姑娘您查查看,看看您这位姓白的亲戚定了没!”
掌柜的一听,大生意上门必须得翻翻看!
“是的是的,麻烦你了。要是还没定那我等下完事儿回家提醒他。毕竟月神节那天人多就不好定了。”
“姑娘这番话说的对极了!这年年月神节月神娘娘游街,都得打咱这酒楼门前儿过。实不相瞒,临街看景的包厢早就被人订满了。”
掌柜的一边赞同赵阿觉的话,一边快速的翻查近日有无姓白的订单。
在掌柜翻登记册时,赵阿觉心中默念:一定要有呀!必须得有!
“有了有了!确实有位姓白的老爷定了本店。还就在明天。巧了,定的包厢正是在姑娘您对面儿的梅字号!”
“多谢掌柜了。得知人已经定到贵酒楼的包厢,我也就放心了。”
她也不多留,免得引起他人注意,随引路的小二上楼进了包厢。
进了包厢的赵阿觉随手给了店小二一吊钱。
“若是姓白的那位来了,还麻烦小哥你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店小二忙接过赏银,恭敬点头连连说是。
赵阿觉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店小二退下了。
她打开竹窗,环顾四周。
这个包厢不是朝着主街,而是背靠后院。正巧在她这扇窗户前还有株大枣树。枣树上缀满了青如碧玉,红似玛瑙的枣子。
她伸手摘了两颗,尝了尝。味道清甜脆而不松。
探完周边环境,赵阿觉转身坐回椅子上,思索着在楼下打探到的消息。
父亲只在信中提到接应人用白姓在酒楼定寿宴,到时候她只需要扮作前来贺寿的客人就行。目前看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需要等待接应时间到来就行,这段逃亡的日子就能结束了。
结束之后,她又能去哪里呢?这天下之大,却没了她赵阿觉栖身之所。
本应该是任务结束后的轻松自在,但赵阿觉只感到了迷茫。
赵阿觉做了十五年的娇小姐,离开那些熟悉的事她什么都不会做。
连杀人也只是被迫反击,无心为之。
在她的眼里,等她及笄后,父亲给她挑选合适的夫君出嫁。相夫教子,承欢膝下,如长安城里的所有贵女们一样,在内宅里过完她的一生。
独独没想到,戏文里家破人亡,死里逃生竟然会真实出现在她的世界。
赵家嫡出的高门贵女,随着一场大火,烟消云散。
父亲带着她、小蝶、茂叔等几人从长安一路躲逃,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她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跑?谁要杀他们?
父亲没有告诉她。
在赵阿觉心里高大伟岸的父亲,变得满目苍凉,神形俱萧。
他将两封信交给她,握紧赵阿觉的肩膀:
“阿觉,人生自古谁无死。但人要死的磊落,死的有意义,不能白白地作无谓的牺牲!”
后来,父亲为救她死在了匪寇刀下,
她抱着父亲残缺冰冷的尸体,在荒凉的山林痛哭不已。
剩下茂叔和小蝶带着她继续逃亡。再后来连茂叔也死了,小蝶,小蝶被她亲手所杀……
如果没有这封信。父亲会给她讲,他和母亲相遇的故事,讲他在朝堂上与人辩论的故事,讲他幼时有趣的生活。
而小蝶和茂叔不会死,赵家一百多口人也不会丧生在熊熊烈火中。
她们都在用一条条人命去送这封信,就是这封不知写了什么的信夺走她一家人的命!
痛苦悲哀的是,赵阿觉连恨的人都找不到。
面纱下的脸逐渐苍白,她脑子里回忆起的事太多,让赵阿觉有些烦躁不安。
越是快到最后一步时,赵阿觉的内心就越慌乱。
赵阿觉揉着太阳穴舒缓心绪时,窗外的枣树一阵晃动,一个炸毛狮子头从枣树里窜出来。
面对着枣树的赵阿觉看着突然冒出的人头,被吓得险些出声来。只眼睁睁的看着狮子头左一手右一手迅速薅光了身边所有的大枣,又嗖的一下缩回枣树里,不见踪影。
赵阿觉忙起身关上竹窗,反身背手死死的靠在竹窗上,
“大白天是没有鬼的,再说了有哪个鬼喜欢吃枣哇!”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过气来。
“不是鬼,那就是偷枣的人!也有可能是酒楼里的下人们!”
赵阿觉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一直以来她精神高度紧张,已经快受不了了。
“过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吧。”
赵阿觉身心俱疲,身子缓慢滑落在地。她躲在帷帽里,手里握着父亲的匕首,靠着墙蜷缩着腿紧紧抱住自己。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包厢响起敲门声,赵阿觉睁开猩红的双眼。警惕走近门口,声色如常:“谁?”
“姑娘,是小的,小的给您上茶来了。”
赵阿觉打开门,门口的店小二点头哈腰,示意她看手中端着的茶壶还有点心。
赵阿觉往桌上看了一眼木牌,对着小二说
“我并没有挂牌呀,你可别送错了?”
“没有送错没有送错。这是刚刚一位爷让小的送过来的,说是给姑娘赔礼道歉,惊扰了姑娘。”
店小二也觉着奇怪呢。他在去后厨的路上被个大块头拦住。大块头扭扭捏捏的,还时不时朝身后看,最后拜托他给兰字号包厢的人送茶和点心。表明歉意。当然了,还塞给了他两粒银子。
所以店小二这才跑了一趟。
听完店小二对那人的描述,和刚刚偷枣惊扰她的人约莫是同一个。赵阿觉暗暗松了一口气,侧身让人将茶水送了进来。
大锤在包厢房拐角处歪着脑袋,确认店小二将茶水送了进去,这才回头对着叶景和可怜兮兮的说:“小景和,我已经跟人道歉了。”
“嗯,下次师兄可别下次又一言不合的爬树吓着人了。”叶景和本就冷冽的脸如果不笑起来,板着脸,是极具威慑力的。
“更何况,师兄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嘛?”
叶景和和大锤乔装打扮好,待在菊字号包厢,继续守株待兔。菊字号包厢对面正好看到一株枣树,而大枣又是大锤最爱吃的水果。他拉着送茶水的小二问能不能吃。
小二表示:“自家店种的,客官想吃就吃。”
店小二离去,大锤转头就对着师弟威胁。
“小景和,这件事情很严重,不吃枣我就没力气,没力气就打不了架!”
叶景和无奈的摇摇头,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人去了。大锤得到自家师弟的应允,就迫不及待的从窗口跳到院子里。
“哎!师兄你走门儿呀!”
叶景和拉人慢了一步,到窗口只看到大锤形似猎豹三两下就爬上树,在枣树上狂炫大枣。
叶景和自然也看到了对面包厢一个头戴帷帽的女郎,被自家师兄的猛兽行为给吓愣住了。
叶景和看不得大锤继续在外丢脸,叹了口气。一抹脸,脚尖轻点,借树掩身,凌空飞到枣树下。再一个借力跃起,抓住大锤的脚,将人从树上拉下来。
“师兄啊,师弟跟你的约法三章是什么?”叶景和决心给大锤一个教训,皮笑肉不笑的问。
“一不能随便跟人打架。”
“二不能随便跟人走。”
“三要听师弟的话。”
“四以上都做不到,以后就吃不到师娘做的点心。”
大锤一想到以后都吃不到师娘做的好吃点心,沮丧的低着头,表示自己知错了。
叶景和看到人知错了,假装严肃的脸又挂起了嬉皮笑脸来。
没办法,大锤的性格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总归还是带了一点执拗的想法。如果不和他约法三章,捣乱起来,就连他父亲都很烦恼。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头疼。
大锤看着自己把小景和气的头疼,赶紧撩起衣摆给他扇起风来。叶景和看着大锤害怕他又担心他的神情,他内心也软了几分。
“好了,没生气了,走吧。”
听到小景和说不生气,大锤沮丧的表情一下子消失,整个人又开朗起来。
“四位客官楼上请!”
处在楼梯口的师兄弟二人组听到看到店小二的声儿,向正上楼的四人看了过去。
那四人没出声,任凭店小二带路。
四人穿着皆是正常的商人打扮。
在与叶景和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朝他们隐晦的看了一下。
叶景和敏锐的洞察到一股杀气。即使对方已经很小心很自然的将杀气隐藏起来,但还是被天生五感灵敏的叶景和感受到。
他拉住大锤衣袖,二人此时是书生打扮。叶景和扮作书生神色倨傲,用嗤之以鼻表情打量四人。
那四人目不斜视,丝毫不将书生的不屑看在眼里,只一路进入了梅字号包厢。
面对梅字号的是赵阿觉的兰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