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司命
索伦漫步在古朴的道路之上，每往前一段，两边就有璀璨的星星升起，照亮前方的道路，但远处依旧是深邃的黑暗。
不知何时，大殿石制的墙壁已经远去，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亘古的黑暗中，只有走过的地方的星星还未熄灭，但却掩盖住了来路。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索伦踏着脚下悬浮在虚无中的台阶，一步步向前迈进着。
这样的前进了不知多久，索伦终于在那漫长的台阶尽头看到了一个庞然巨物。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步入了某个异空间，毕竟冷炉古峰绝没有这么大的面积。
剩下的路程也是望山跑死马，静谧的空间中只有索伦自己的心跳，他估算着自己又走出了数千步，终于是来到了那奇观之下。
在索伦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惊愕，疑惑，还有对未知的恐惧一并涌上心头。那种对超出常理之物的敬畏弥漫了索伦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着。
数个由合金金属组成的巨大环状机械装置彼此嵌套着，他们的分支是数不清的金属球状体，这些球状体随着主体环不断地往复转动而变换着形态，时不时从中投影出破碎的景象。
那些景象中有一位英勇的人类圣骑士在厮杀，也有在山巅呼唤毁灭元素的精灵，有兽人手持两把淌着熔浆的刀刃环视睥睨，最清晰的还是一颗散发着金光的巨树。
可索伦踏步此处时，一切的景象都彻底消散，那些环体重新归一，化作一道圆形的巨门，巨门的中心聚集出了一团氤氲的星辰。
星辰中骤然发射出了一道射线，瞬间击中了来不及躲闪的索伦。等到索伦反应过来时，那光线已经扫描完了他的身体，再次返回了星辰之中。
【宿命熔炉】
索伦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他也是一惊。
可紧接着系统的提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似的，开始滋滋的泛起黑色的块码。
【不...□受...□□】
【系统断线】
索伦企图再次唤出自己系统，可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死寂占据了索伦的内心。
而就在这时，轰鸣声和震动感开始降临，那些环体开始泛起苍蓝的纹路，并顺着纹路开始拆解开来。
这些拆解开的金属装置开始将那团星辰包围，同时开始向发出像是钟鸣般的呼唤。
索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自己在冷炉古峰上方看到的那颗暗星，不知何时已经降临到了此处，那流淌的星冕汇聚出一道离子光华，直直向那团星辰落下。
交汇的瞬间，机械发出的钟鸣，离子光华的嗡嗡声，一切声音都离索伦远去。无尽的白光将索伦淹没，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过神来。
暗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那些环状体也再次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而平台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机械感十足的底座，上面插着一把燃着星焰的剑。
索伦此时也明白了，那就是奥陶口中的那把帝王之剑了。
他的内心告诉他，举起这把剑，他就能成为人类之主。
几乎是本能的，索伦迈步上前，一切都充满了宿命的史诗感，他伸出了手，握住了燃烧的剑柄。
没有意料中的灼热，索伦还来不及发力，他就陷入了时间的长河之中。无数的景象在他眼前闪过，那是他过去以及未来的景象。
只是这些景象，已经被宿命的力量所篡改。
景象里，他没有向雪民承诺那个仁政般的农税，而是选择了一个比其他领主好一些的价格。当然，他还是收获了雪民的支持。
随后与堕灵的战争中，雪民没有前来帮忙，但依靠着骑士们的拼死回防，他还是获得了胜利，只是骑士团死伤大半。
紧接着，为了补充人口，他像一个封建领主那样提高了农税，并用四处征讨周边，用武力和粮食组建起了一支军队。
名为索伦·洛甘的年轻人就这么一步步统一北境，攻下边境，在乱世中割据一方。
此刻他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风霜和常年的杀伐让他的面容更加冷酷。
随后在乱世之中，他踏着累累白骨，将自己的胜利筑在了尸山血海中。
等到他踏上那个王座时，左右已无半个相熟之人。
他面容苍老，头发花白。
但他是人类帝王。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听闻这声质问，苍老的索伦回过头，他瞪大了瞳孔，在那条他一路走来的阴沉路上，是无数逝去的生命。
莱茵浑身插满箭矢和长矛，圆睁双眼死而不倒；赫帕口溢黑血，至死手中还握笔书写着南征之策，巴尔金的尸身仆地，头颅不知所踪。
还有更得多他认识的人，青睐的人，尊敬的人，他们组成了那支撑张王座的枯骨。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那声音继续询问着，索伦·洛甘瞠目看去，多年杀伐的凶光破开那灰霾。但其中那道身影没有丝毫畏惧，而是继续询问道：
“拔出那把剑，这一切就会成为必成的命运，你终将成为人类之主。”
“但这一切，你能接受吗？”
有什么不能呢，我将在万人之上，留名百世，生杀予夺尽在吾一人之手。索伦刚想这么回答，可话到嘴边却哽住难言。
他看到的是在农田痛苦挣扎的农奴，还有因为军饷被军官剥削而无力赡养家人的军士。军官们将贪墨来的钱交给贵族，只为能够让家人不被卷入政治斗争。
而当帝皇的政令下来时，无数头颅落下，谁也不得幸免。
他来过，但他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依旧。
这时的索伦·洛甘终于用昏花的老眼看清了质问者。
那是年轻的自己。
那个自己将善意藏在心底，希望用所知的一切让所有人都幸福。尽管这条路艰险异常，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绝无可能，但他依旧选择迎难而上。
就此向命运屈服吗？还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先驱者！是让人剥削人的现象继续在这片大地上存在，还是至少去做些什么？
两对交错的眼眸中，已经默契的得出了结论。
或许自己能改变的有限，但至少能种下那枚火种！
索伦走下了那高高在上的王座，血与骨组成的台阶在他身后崩塌。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眼神中满是坚定。
“就一定要实现。”
“就一定要实现！”
眼前微笑的自己逐渐片片消散，连带着四周的一切都化为飞灰。索伦脚下是来时的路，身后的那把剑还散发着明灭的星焰，似乎在挽留他。
但索伦没有回头，半点犹豫都无，他选择向外走去。
走向独属于他的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