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抽象派观众

克莱恩·莫雷蒂身穿一套纯黑色的燕尾服正装行走在廷根市的夏日街头，他的步伐很快，衣角都被带得飞起来。

他的手上正紧紧攥着一幅素描画像，画像上的半百老头眉毛杂乱、棕发稀疏、眼眸灰蓝。

那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关键人物，一个疑似“秘祈人”途径序列8“倾听者”的非凡者，一个凶残的、需要被立刻抓捕起来的罪犯。

前方的德维尔图书馆已然在望，克莱恩快步行进入内。

在此之前，克莱恩已经先后去过占卜家俱乐部、值夜者小队和恶龙酒吧，通过和恶龙酒吧老板斯维因的交流得知，他要找的人近期来过图书馆借阅书刊。

“我是阿霍瓦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的见习督察，我有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我需要《新考古》《考古学综述》和《霍纳奇斯主峰古代遗迹研究》这三种期刊最近两个月的借阅记录。”

“好的，警官。”

瞄了一眼克莱恩掏出的证件和徽章，管理员心领神会，快速地找出了借阅记录。

克莱恩直接在前台上翻找起来，很快就在几本期刊的借阅记录中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西里斯·阿瑞匹斯，家住豪尔斯街区19号。

“豪尔斯街区19号？”

克莱恩的目光在记录上短暂地停留。

这个地址，离他居住的水仙花街2号不算太远。

……

宁静的水仙花街6号突然被一片邪恶、黑暗的阴影笼罩，这都是那个名叫西里斯的“倾听者”导致的。

作为机制偏向于控制的非凡途径，正常的观众并不擅长正面作战。

不过，李维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把手伸进裤兜，李维掏出了他的第二件封印物：

一根可以灵活伸缩，长度约二十厘米的——

教鞭。

“神秘学教鞭”！

对应“窥秘人”途径序列4“神秘学家”。

核心能力是神秘再现，让使用者能够从掌握的神秘学知识里创造魔法，相应的知识越隐秘，法术就越强大。

而李维创造出的这些魔法无疑是威力拔群。

因为他掌握的知识，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和谐的伟力！”

李维手握教鞭，毫无预兆地开始施法。

狂暴的光海立刻从他的脚下喷涌而出，瞬间就吞没了整个房间。

徘徊在水仙花街上的梅丽莎、班森和肖德太太同时感觉到邻居家里传来一阵巨震。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却什么异状都没看见，水仙花街6号的起居室里安静、和谐、空无一人。

西里斯趴在地上专注地诵念，忽然，他的灵感突有预警，使他猛地抬起了他丑陋的大脑袋。

他立刻就看见他头顶的浓重阴影，已经不知何时被全部驱散。

窗外阳光和蓝天变得遥远和模糊，白云停止了流动，整个房间寂静、冰冷，仿佛被丢弃到了一个无法访问的角落。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非凡者，西里斯迅速理解起现状，猜测或许进入了拥有“隐秘”权柄的领域。

他转动着眼球到处张望，果不其然就在墙壁上看见了一组悬浮的数字。

那是——

404？

李维负手站立于玻璃窗前，目光淡然。

隐秘周围环境，使当前的空间无法被外界连通，这便是“和谐的伟力”。

这个魔法对李维来说非常实用，可以有效地避免那些官方非凡者被战斗的声响吸引过来。

西里斯维持着趴伏的姿势，抬起头看着李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非常阴鸷的笑容。

他阴森地笑着，扭曲地趴在地板上蠕动，悄悄把干枯的手掌伸进腋下，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匕首。

一把刀刃沾满血迹，周身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锋利匕首！

几秒钟之后，西里斯突然如疾风般暴起，像一只发狂的泰迪那样扑向李维，把匕首狠狠地扎向李维心脏的方向。

李维负手站立于窗前，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慑住了，僵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闪避。

直到西里斯顺利地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左侧胸腔。

“插？插中了？”

西里斯心头涌现一份意料之外的狂喜，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音。

“你在高兴什么？”

这个时候，西里斯突然听见李维嘲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降临。

西里斯惊讶地仰起头，他的身体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那样定住，狂喜的笑容僵在阴鸷的面庞上。

李维的造型在无声无息中变化了。

他的头顶多了一顶气质刚硬的大檐帽，他手上的教鞭变成了一根惩戒意味十足的藤条皮鞭。

他的白衬衣、黑马甲和裤子变成了一套镶嵌着各种昂贵宝石、颜色纯黑、充满威严的坚硬法袍。

不可描述的威严气息，让西里斯的匕首直接断成了两截。

“怎、怎么会这样……”

西里斯讷讷地搞不清楚状况。

李维漠然地俯视，扬起手中皮鞭，严厉地向下抽去。

“嗷、嗷、嗷——”

西里斯痛苦地惨叫三声，翻滚了出去。

李维的第二个魔法叫做“幻想家的威严”，李维可以变成他所想象的任何身份，只要他能够完整地想象出来。

他可以是“刚下飞机的圈内大佬”，可以是“低调的退休领导”，也可以是“某知名人物的好兄弟”，总之都可以跟着主题随意现编。

而李维的诸多身份中，攻击性最强的莫过于现在，一位“严格的互联网判官”。

备注：现在是，幻想时间。

西里斯跌坐在地板上，脑袋一阵眩晕，仿佛看见很多星星在眼前飞。

他用力摇了摇头，脸色极端阴沉地盯着李维，心里各种邪恶想法此起彼伏。

作为秘祈人的加强版本“倾听者”，西里斯掌握不少强大、扭曲的能力，其中就包括诅咒之术。

他现在就要用最恶毒、最堕落的法术诅咒李维。

可是，这些坏念头岂能瞒过一位观众的眼睛？

李维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西里斯在盘算些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恐慌和畏惧的意思，更没有出言呵斥。

而是周身洋溢起圣洁的光芒，如同慈悲的神父拯救迷途的羔羊，满怀救赎地咏叹：

“传承美德——贤者时间到！”

西里斯正在酝酿情绪，突然浑身一哆嗦，所有邪念都被抽走，内心一片平静。

几秒钟之后，他的脑海突然被大量的空虚感和负罪感填满，下意识地对着神灵祈祷起来。

“啊！主啊，我有罪！我都做了什么？”

回应西里斯的不是主，而是李维的鞭笞。

“啪！”

“啪啪啪！”

皮鞭发出脆响，严厉地抽打在西里斯的身上，极致的威严带来极致的疼痛。

西里斯的额头沁出冷汗，本就丑陋的脸庞因疼痛扭曲得更加难以入目。

他试图激发出内心的屈辱感，反复几次，却掀不起一点波澜，因为他现在心中无欲无求，只觉得世界索然无味。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秒，西里斯才从贤者状态中摆脱。

西里斯双手抱着自己，全身微微地颤抖，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明，但他的目光仍然呆滞了一小会儿。

他机械地抬起头，看着神情无比泰然自若的李维，陷入深深的疑问。

这是人类可以使用的魔法吗？

西里斯的眼眸之中霍然映出一片邪异的黑绿阴影。

作为真实造物主的狂热拥趸，西里斯的狡诈与疯狂曾经获得了居住在恩马特港的Z先生的赏识，被传授了秘密的邪恶法术——“亵渎之语”。

直白地来说，就是用充满恶意的语言，强行冲击目标的精神。

通常没有Z先生庇佑的情况下，西里斯并无胆量使用这个法术，因为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相当大的损耗。

但是现在，他只想和李维同归于尽。

邪异的黑绿布满双瞳，西里斯嘶哑地喊出了第一个单词：

“你！”

强烈的亵渎意味奔涌而出，李维立刻感受到了纯粹冰冷的恶意，手臂汗毛耸立。

西里斯勾起嘴角，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恶意，即将喊出第二个单词。

然后，他发出了一串“阿巴阿巴”的古怪音节。

“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西里斯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维，又看见了李维暖如晨曦的和煦笑容。

极光会最多的就是秘祈人途径的疯子，李维还能不知道疯子们都有什么招数？一到破防不是自爆就是变成祖安人。

所以当西里斯的嘴里往外蹦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李维就立刻获悉了他的想法，当机立断地给他上了“禁忌·秘の禁言术”。

这是李维作为一名全订读者，因在订阅作品中发表章评而惨遭封禁50年后，领悟出来的痛苦魔法。

当然，李维的禁言术不至于持续50年，但西里斯在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内确实不能开口讲话了。

建设文明交流环境，从你我做起。

李维朝西里斯抬了抬下巴，目光澄澈，笑容浅淡。

空气骤然地安静下来。

怒火疯狂地焚烧着西里斯的神经，他能听到全身的骨头在格格作响，那是他牙关咬紧的声音。

西里斯痛苦地向前奔跑，以泥头车的姿态朝李维狠狠撞去，悲壮地要和李维同归于尽。

他前进的每一步都铆足了浑身的力气，愤怒把他的神经灼烧得支离破碎。

“诶，人，人呢？”

皮鞋在地板上划出刺眼的火花，在撞到墙壁之前，西里斯硬生生地刹住脚步，惊讶地发现李维消失了。

“你看，我就说秘祈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疯子。”

“你不想活了不要影响别人。”

李维语带责怪地批评道。

西里斯循声望去，惊愕地发现李维悠然站在他侧后方。

不仅如此，李维的左手不知何时凝聚出来一个精致的少女人偶。

那人偶有一头漂亮的蓝绿色双马尾、黑白色相间的连衣裙，左臂可以看见红色的“01”字样，正活泼甜美、一脸纯真地看着他。

西里斯的灵感疯狂预警，本能地感觉到有大凶之兆将至。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西里斯骤然听见了一人一偶齐声发出了极为威严、极为压迫的训斥声音：

“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

一股极为沉重的力量凭空裹挟而来，西里斯惊愕地低下头，看见膝盖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弯曲。

“不，不——”

西里斯绝望地呐喊（发不出实质的声音，禁言效果持续中），拼命用全身的意志抵抗。

然而他的意志终究没有抵过抽象的魔力，他终究还是重重地跪倒在了李维面前，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神经一绷。

“啊啊啊——”

愤怒、屈辱、无法宣泄的疯狂撕扯着西里斯的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的血压止不住地往上狂飙，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他的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肉瘤。

他的大脑像被摁了加速器的对撞粒子一样混乱，他的神经像捂不住盖的高压锅那样，“砰”地一下炸掉了。

意识彻底崩溃之前，这个世界留在西里斯心中的最后影像，是李维负手站立在凸肚窗前，笑容暖如晨曦的和煦模样。

“呀，这是要失控了呀。”

李维走到西里斯身前，单手顶着下巴，端详着对方身上凸起的肉瘤。

“好好的人，怎么就失控了呢？”

李维惋惜地看着西里斯，随即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不会是被我弄成失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