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月夜

约瑟夫回到家发现全家的灯都关了。他松了一口气，看来爸爸已经睡了，不然这个点回家，他多半是要发疯。约瑟夫轻轻的走进房间，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晚。他不知道季枫有没有心动，她若即若离，你想靠近一点她就把你推开，你离远一段她就拉你一把。

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约瑟夫的床上，窗台上的植物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约瑟夫盯着树叶的影子，想到路灯的下季枫头也不回，想着她嘲笑自己的枫叶不够有诚意，想着想着有些感慨。小时候爸妈教他做人要真诚，做事要努力，后来发现有时候真诚努力的人是要被嘲笑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爸爸的脚步声，约瑟夫心里一紧，开始回忆从早到晚自己做过的事，回忆自己有没有违反什么爸爸定的奇怪规定。餐椅按颜色摆好了，狗粮放在架子第二层的最左边了，蕃茄酱放在芝士后面看了……还没来得及回忆完，爸爸破门而入，约瑟夫不理解爸爸天天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他破门而入的音量堪比两车相撞，安全气囊都弹出来的那种。

“怎么了，这么晚了西蒙和艾玛都睡了，你能不能小点声。”约瑟夫声音颤抖的反驳，虽然说了也是无用。“你现在知道想起哥哥和妹妹了，我做的意面是给三个人吃的，你怎么自己就吃掉了一半？”爸爸愤怒地咆哮，攥着拳头愤怒地锤着约瑟夫的床头柜，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我以为他们已经吃过了，爸爸我已经21岁了，你做的那些别说三人分，我一个人全吃了也不够。”“你也知道你21岁了，你都21岁了还住在我家里，我还给你做饭吃，你究竟想怎么样？”

约瑟夫更想知道爸爸究竟想怎么样。他在外面租房住的时候，爸爸说家里有房间，额外付一份房租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自己买吃的自己做饭的时候，爸爸说我又不是没给你做饭，快把你的破玩意拿出去，占了我冰箱的位置。这无休无止毫无逻辑的责备约瑟夫从七岁就一直在听，给没有道理的人讲道理简直是侮辱自己。

约瑟夫只想爸爸赶紧回屋睡觉。他给爸爸道歉，说下次会注意，下次会问过西蒙和艾玛再吃饭。爸爸一直骂骂咧咧，看约瑟夫没有什么反应，怒气无处可发，好像也是累了，摔门回去了。约瑟夫感觉整个屋子都在震。

约瑟夫呆呆地躺在床上，眼泪喷涌而出。他下午为了见季枫跟爸爸借车，被无故羞辱了三分钟，他刚要作罢打车去，爸爸又说他浪费钱，最后把车钥匙扔到了后院的草地上。约瑟夫跑去捡的时候感觉自己像给主人捡飞盘的小狗。可是小狗捡回飞盘还会被夸一句“好狗”，而爸爸只会觉得他“果真是一条狗”。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季枫骗了他，季枫明明开了车去学校，却说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去公园。

西蒙敲了敲约瑟夫的门。他穿着一件白色宽大的体恤，却盖不住魁梧健壮的身材。金色的头发在在月光下像透明的一样，手上拎了两罐啤酒。“你爸又发疯了，他最近是不是失恋了，发疯频率越来越高了。”西蒙一边说打开一瓶递给约瑟夫，看到约瑟夫泪流满面有点诧异。“先放那吧，我喝不下。”“你今天也不对劲，你爸今天正常发挥啊，这就把你骂哭了？”“不是因为他，我就是烦。”

“他这最近三天两头整这一出，谁不烦。他好像真的刚刚跟宝拉分手，不行你去找你妈住几天吧，避避风头”西蒙一边说一边用手推了一下约瑟夫的肩膀。

“宝拉？哪个是宝拉？”“那个墨西哥女人，今年圣诞节给咱仨一人买了一瓶龙舌兰那个。”“哦对，宝拉，我总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他们怎么分手了，我怎么记得上周宝拉才来过。”“我哪知道，你去问你爸啊。”“你是嫌我活的太长了吗，哥。”约瑟夫苦笑。

“说真的，明天十点多有去金士顿的火车，你去找你妈呆几天吧。”西蒙打开手机给约瑟夫看。“明天不行，得过了周三，我周三有课。这门课我一次还没去过，周三是复习课，快要小考了得去听听……我走了你怎么办？”约瑟夫担心自己走了，爸爸会把所有戾气都发在西蒙身上。“还得是你顾你哥的死活，你能赞助我一张火车票去圣凯瑟琳吗，我想去找卡梅伦，他快要搬家去阿尔伯塔了，以后再见可就难了。”约瑟夫想起今晚的晚餐是季枫付的钱，手头还算宽裕，答应了西蒙。“看来我弟发财咯！”西蒙抓起约瑟夫没喝的那瓶啤酒，欢天喜地的走了。

约瑟夫给妈妈发了一条短息：“妈妈，好久不见。我这周四可以去找你小住几天吗？我定了10点半的火车，12点五十左右到车站。”妈妈没睡，很快回复了：“当然了儿子，艾玛一起来吗？你们想吃什么我跟约翰提前给你们准备。”“艾玛最近忙着准备申请大学，只有我去。我吃什么都可以，替我跟约翰问好。周四见。”

约瑟夫再次躺到了床上，透着窗户看月亮和星星，月亮比刚回家的时候偏移了一点，被邻居家的屋顶挡住了一半。想着自己的爸爸不像爸爸，暴躁傲慢，捉摸不透。妈妈也不像妈妈，总是有种客气的疏远。宇宙明明这么大，装得下卫星、恒星、星系，容得下电磁辐射、暗物质、暗能量……自己一个小小的人却像尘埃一样悬浮在一切之外，连宇宙都消化不了他。

晚上约瑟夫梦到了自己走在漆黑的路上，月光只照着他脚下一方小小的土地，耳机里播放着季枫在车上今天给他放的《简单爱》。他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却觉得心里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