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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不像少年

许愿皱眉思索,他这话看似有理,但到底还是凭空推测。

除非对她二人出手试探,否则难以论证,但眼下这般情形,总不能平白对人家出手。

若是猜测有误,凭生许多尴尬。

且抛开蛛妖一事,更让许诺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桩事。

苏异出言宽慰道:“姑娘怕是还要在翠仙山停留一阵,这只是一种可能,叫姑娘有个防备,眼下不必多想。”

许愿摇摇头道:“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此事,按你所说,若真有蛛妖,它必然也对当年之事知晓一些。”

“若是它就在此地,不管是不是那姐妹的其中一人,倒是省的我去寻了。”

“反倒是你。”

“我?”苏异有些奇怪道:“姑娘不会怀疑我是那蛛妖吧,倒也在情理之中,姑娘若有疑惑,尽可以放手试探。”

许愿看向他,苏异坦然的迎向她的目光。

易容难易眼眸,这姑娘真实样貌不知如何,一双大眼睛却是明亮浑圆,与顾意完全不同。

顾意那双狭长眼眸英气更足,眯眼薄怒如剑,笑似新月倒悬。

袁絮的眼睛则更像一副道家阴阳图,黑白分明,圆满如玉,更显灵动俏皮,可又时不时透出淡漠,叫人捉摸不透。

她自然不会怀疑苏异是什么蛛妖,毕竟儒家亚圣如何会现身回护一只妖邪。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但又觉得咱们不算相熟。”

“交浅言深,显得我无礼,索性先给你讲清楚,这话怕有些不中听,你若不想听,我便不说。”

苏异此时身体已经大好,侧了侧身子道:“良药苦口,姑娘直说便是,我不至于那般小气。”

许愿盯着他叹了口气道:“易殊,我知这不是你真名,便先如此称呼你。”

“论修为你虽只是一品武夫,但却能与四品修行者一战,虽元神上有些问题,但仍可称天骄。”

“论心思缜密,你在我所见之人中也属上乘,思索间不肯放过任何细枝末节,以大胆推测换来小心行事,周全的很。”

“心思修为你都不缺,但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却并不舒服。”

前几句话都是在夸赞,反而将苏异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听她最后一句,苏异才正色道:“请姑娘赐教。”

儒圣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善意的建议苏异很愿意倾听。

许愿幽幽道:“你觉得自己像个年轻人么?”

苏异微怔,他还不到二十,不论修行与否都算是年轻的,不知袁絮为何会如此发问。

只听她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养成了这般老城善谋的性子。”

“善谋当然是好事,漫长时光中死在自身大意莽撞之下的天骄不知多少。”

“但你应该清楚,凡事过犹不及。”

她初见苏异时便能看出苏异对她浓浓的防备。

在客栈看戏之前,苏异也是先仔细打量过每个人,仿佛在计算着自己该防备谁。

言语间谨慎客气,却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每句话都深思熟虑,自然是稳妥之举,但却显得不真诚。

客栈变故之下,几人逃到此处,许愿在看到那雕像后有片刻的失态。

苏异或是感念她救了自己,才稍稍放下戒备与她说了些真诚言语。

也就这些言语,让许愿对他改观几分。

又因为善意提醒她蛛妖一事,许愿带着几分感激之下才肯对他说这些。

否则苏异这样的人,许愿即便对他有些好奇,但也不愿意过多接触。

沉闷无聊,心思太多,与之相处难免觉得无趣且乏累。

“少年人总要有些心气热血,只在心中谋算,总让人觉得暮气太重。”

“思虑无错,小心也无错,客气无错,稳妥更无错,可是人活一世,难道只是为了无错?”

许愿最后道:“我不了解你,只觉得少年不该如此,太憋屈了些。”

“弓弦绷得太紧,不说箭矢能飞多远,只怕弓先断了。”

“我也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你若不喜,便全当我胡言。”

言毕她便重新闭上眼眸,假寐休息,只留苏异自己琢磨,以两人交情,说的再多也不大适宜。

苏异眼中透出少见的茫然,许诺的几句话在他心间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自少年跌落云端,他便对世间大多人事一直抱有一份谨慎。

恢复有望之后,心中更多了几分算计。

即便是对顾意,在初见时也因对方巡天司的身份,而存了几分别样心思。

只是后来相处中,那姑娘大方敞亮的性子,着实让他生不起什么算计的念头。

又有小鱼在中间调和,经过苏家宅院之中的经日相处,他对顾意才有了几分随意与亲近。

也是在这般前提之下,两人间才萌生出点点情愫。

而后在他参与刘玉泽婚宴,经历小公爷之死,推测出一直与自己为难的韩薪铭背后有人之时。

这份谨慎的心机谋算便又重新覆盖在苏异身上。

尤其在找到苏家当年惨案的线索之后,他便常绷紧着神经,唯恐再次错过什么。

再加上刘玉泽,这个即便苏异当时全力以赴,也没能将之揪出来,反而被他成功遁走,还以字谜挑衅的对头。

让苏异将那份本就不弱的稳妥与谨慎,升至了最高处。

才导致许愿如今对他的观感如此

他有心想说,是因为这一路上有要事在身,自己才这般表现。

但此话骗得了人却骗不了自己。

诚如袁絮所说,他如今全无少模样,回首再看当时提酒登楼的自己,已经极为模糊,再看不真切。

即便被人点破,他有心想改,却又非一日之功,这让苏异不由苦恼。

...

苏异想了大半夜,但有些事并非只靠枯坐思虑便能想得通的。

许愿几次睁眼看他,只瞧见他眉头紧皱,心中轻轻叹气。

从道门角度来看,苏异似有心魔,旁人帮不了他。

自己出言说出已是极致。

两人身旁不远的树下,董兴儒忽然发出一阵呻吟,随后逐渐转醒。

此刻只觉得身上一阵酸痛,定睛观瞧才发觉自己早就不在客栈中,竟是身处荒郊野外。

正要惊呼出声,许愿眼疾手快,一张符纸飞出,便让他发不出声来。

随后起身将他提到两人身前。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太过能说,所以这噤声符我便不给你取了。”

“先叫易殊给你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再说其他。”

心中百千疑问,却不能言语,这对董兴儒这样的人来说不下于酷刑折磨。

只见他拼命摇头,几番张嘴却无声响,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愿却不管他,只给苏异使了个眼色。

苏异也知道此刻不让董兴儒开口是最好的选择,便带着几分安慰的给他讲起了先前发生之事。

“董兄,你不要急,待我讲完还有些事要问你,先前...”

苏异尽可能将发生之事讲得细致。

听到自己持刀捅进人胸口时,董兴儒面露惊恐。

又听到苏异帮自己洗脱大部分嫌疑,他才似松了口气。

再听到之后种种变故,导致如今几人躲避至此,他眼睛瞪得浑圆,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费了不短的时间给他说完,苏异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许愿挥手将噤声符解开,董兴儒便迫不及待的道:“憋死我了,袁姑娘你这可不地道。”

“你是说我被人陷害...”

苏异看他模样忙阻止道:“董兄,我所说都是实情,不必重复一遍。”

许愿则再度拿出一张符纸,示意他若继续说下去,便再给他来一张。

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的看了许愿一眼,董兴儒感慨道:“我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苏异问道:“敢问董兄,你回房后都经历了什么,可有印象?”

董兴儒摇头道:“我那时肚子疼得厉害,便想着回房出恭。”

接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得抓了抓脑袋道:“当时瞥见易道兄那柄拂尘放在床边,便想瞧一眼。”

“没成想还没拆开那些包裹的布料,便没了意识,再醒来便是在此处。”

许愿笑着将当时顺势带出的青冥从一旁取过,递给董兴儒道:“好好瞧瞧,这便是易道长的拂尘。”

董兴儒狐疑的接过青冥,想着这明明是把长刀,怎么袁姑娘要说是易道兄的拂尘?

疑惑间许愿又道:“这也是你当时提着‘杀人’的凶器。”

董兴儒忙将青冥抛还给苏异,还有些紧张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

苏异苦笑道:“袁姑娘不要戏弄我俩了。”

转而对董兴儒道:“董兄,你正好此时醒来,我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道兄帮我洗清嫌疑,还救了我,只要道兄说的,董某都照做。”

董兴儒没空再思考为什么一个道士的拂尘会是一把长刀,闻言立马正色道。

苏异恍惚片刻,若是双方异位,他大概是说不出董兴儒这般绝对的话。

至多便是说‘自当竭力’或是‘尽力而为’这等仍留有余地的话语。

不去思虑过多,报恩便说报恩,这或许便是袁絮所说寻常少年与他不同之处。

微微晃了晃脑袋,先不去想这些一时间琢磨不透的事,苏异道:

“袁姑娘还要在翠仙山有些事,我却不能再耽搁。”

“既然董兄醒了,便想问你是否要与我同行。”

董兴儒奇道:“按你说的,此刻漫山遍野只怕都是山匪在寻咱们,你有法子过了翠仙山?”

许愿也侧目,面带疑惑。

苏异解释道:“我等几人逃入山中之事告,那位七寇寨的二当家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

“前半夜里我估摸着山匪已在搜山,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咱们,这处山谷却实隐蔽。”

“再过一会儿天将要亮,山匪应该是人困马乏,咱们可试着趁机出去。”

“只要不遇见七寇寨的当家,只是寻常山匪对付起来应当不难,倒是有几分把握能跑掉。”

董兴儒也明白,留在此地或许能自保一时,但终究不是个办法,也便依言答应。

目光转动间看到那两位已倚着树睡着的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既然要跑,便也问问那两个姑娘,那位三当家却是不用了,估计正琢磨着怎么给大哥报仇呢。”

许愿笑道:“你倒是好心。”

董兴儒有些憨厚的笑笑,见苏异也点头同意,便小跑着到了二女身边,将两人唤醒。

两人似乎被他吓到,那持剑女子将剑横在身前戒备,把妹妹护在身后。

董兴儒连忙解释着,还往苏异这边指了两回,又拍了拍胸脯似在承诺什么。

持剑女子与妹妹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再度劝说几句,两人还是不为所动,董兴儒只能败兴而归。

“两个小娘不愿意跟咱们一道,说是还有些事。”

“看那戒备模样,只怕是借口,怕咱们不是好人。”

“我一个正经儒家弟子,易道兄又是道家之人,有什么好戒备的。”

以他的想法只觉得多个人便是多些助力,恨不得大伙一起才放心。

全然未想过多个人便更容易被发现。

苏异眯了眯眼,两人修为不高,只凭借二人要想翻过此时的翠仙山更是千难万难,却仍拒绝了董兴儒,当真只是戒备他二人?

许愿看他神色轻轻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不必想那么多,你们只管走,不论她们是什么身份,都与你无关,我自会小心。”

苏异知道她又在提醒自己不要思虑过多,转身感激的点点头。

许愿迟疑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们也算有了交情,按理说不该避着你,不过此刻却不方便。”

“若是有缘长安再见,再重新认识。”

苏异点头道:“应该如此,下次见面,再和姑娘重新认识。”

俩人都听懂对方言语中的意思,相视一笑。

董兴儒左右看看,嘟囔道:“对,你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只有我睡了一路,参和不进你们的事中。”

“说好的三人同行去长安,怎么现在袁姑娘要留下,我还成了外人。”

“你俩人这些话怎么不在我没醒的时候说,非要在我眼前打机锋。”

苏异安慰道:“到了长安定与董兄时常联系。”

许愿打趣:“我二人都还好,当时情况虽险,但自保无虞,倒是你在昏迷中,一个不好便叫人给误伤了。”

“我俩这过命的交情,算是过的你的命,去了长安我也与你好好重新认识一番。”

董兴儒才不管过的是谁的命,反正他此刻还是活着的。

只见两人没将自己排除在外便好。

他笑道:“那洞口在哪?山匪一夜都找不到,我瞧瞧是有多么隐蔽。”

苏异给他指了个方向,他便一溜烟的拍了过去。

在杂草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山壁上的洞口。

笑着将身子钻入其中,接着又极快的钻出。

惊恐的跑向二人,口中大喊着:

“完了完了!”

“山匪!山匪!”

“易道兄你算错了!”

“山匪们没找咱们一夜!”

“全在洞外守着!”

他的声音没被任何手段限制,瞬间传遍了整座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