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的行凶记录
“若是刺客自己受到了惩罚，那就不能算是成功的刺杀。”——这是那个老人告诫我的话。
“若是刺客没让被杀者知道是谁在刺杀他，那同样也不能算是成功的刺杀。”——这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话。
因为这个观点，老人很生气，他骂我离经叛道，比起刺客，更像是匪寇。
我想他说得没错。
所以我有了杀死他的想法。
人生在世，绝大多数想法都不会付诸行动，但这个想法一升起，就日日夜夜缠着我。
我爱那个老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从不曾伤害我，我也从不希图过他的地位与钱财。
我想是因为意见的分歧。
这个理由很牵强。
但其所赋予的报酬——我的想法，却很强烈。
这比金钱所给予的动力强大得多。
于是，我拿定主意要结果那个老人的性命，从而证明我的理念。
你以为我疯了？可疯子又怎么能像我一样？你真该看看我动手时多么精明。
在杀死那个老人之前的一个星期里，我对他从来没有如此亲切过。
不言而喻，到当时我的一言一行都不曾让老人怀疑过我居心叵测。就和那些被我刺杀了的人一样。
我一如既往地冲他微笑，而他丝毫没看出当时我的微笑已是笑里藏刀。毕竟在此之前，我的尊敬发自内心。
就像我现在意图杀死他的想法。
在白天的时候，我每天一如既往地走进他的卧室，向他汇报我任务完成的情况，亲切地对他直呼其名，对他的建议表示赞同和接受。
他早已是个老人，不复往日的神勇。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富家翁，只剩刺客的经验。
所以你瞧，要是他怀疑一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那他可真是个深谋远虑的老人。
在决定动手的那个晚上，我一手拿着蒙有照布的提灯，比往日更加小心地推开他的房门，就连钟表上的时针都比我开门的速度更快。
也许是他身份的原因，他晚上的房间里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知道他不可能看见门被推开。
我就在那儿，一点一点地开门，而他甚至连做梦也想不到我神秘的举动和暗藏的企图。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抿嘴一笑，而他也许听见了我的声音，因为他突然动了动身子，仿佛是受到了惊吓。
老人霍然从床上坐起，大声问道：“谁在那儿？雷欧是你吗？”
可若是有人会误以为我这时缩了回去，可我没有。
我顿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整整一个小时，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与此同时，我也没听见他重新躺下。他一直静静地坐在床上，侧耳聆听。
可他把我教得太好，虽然我不赞同他的理念，但刺客的基本功我掌握得非常好。
他绝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嗯——”
随后我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呻吟，这样的呻吟我在被我刺杀的人身上听见过无数遍。
而我知道那是极度恐惧时的呻吟。
我心里暗自发笑，可我还是觉得他可怜。
我知道自从惊得他在床上翻身之后，他就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
从那时起他的恐惧感就在一点一点地增加。他一直在试图使自己相信没有理由感到恐惧，可他未能做到。
刺客的敏锐和身体的羸弱，就是如今的老人。
他一直在对自己说：“那不过是风穿过门廊。”或者，“那只是一只蟋蟀叫了一声。”
是的，他一直在试图用这些假设来宽慰自己。
可没有用。
老人再次大声叫嚷：“雷欧！”
无人回应。
我耐心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他重新躺下。于是我决定把灯罩虚开一条缝，一条很小很小的缝。
我开始动手，你简直相象不出我动手有多轻多轻。
直到最后，一线细如游丝的微光终于从灯罩缝中射出，照在了老人那只鹰眼上。
那是他看见的最后的光。
也凭此光亮看见了我这个人。
我仍然一声不吭。
因为做出行动不需要发声。
那个老人也意识到了这是我所谓的成功的刺杀。
伴随着老人恐怖的尖叫声，我亮开提灯并冲进了卧室。
他只叫了短短一瞬，转眼之间，我已捂住了他的口鼻，并用他的皮带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整整半小时。
那个老人死了。
我检查了一下他的尸体。
不错，确实死了，没有伪装的可能。
或许是过于谨慎，他甚至不敢去拿那些近在咫尺的神奇物品。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这让过去耗费大量钱财精力来刺杀老人的人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我并不在乎。
你以为我疯了？可疯子又怎么能像我一样？
在我小心细致地将尸体，砌进地窖墙后，弄完这一切的时候，临街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我上楼去开门时心情非常轻松，因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三位先生进到屋里，彬彬有礼地介绍说他们是警官。有位邻居在夜里听到了一声尖叫，怀疑发生了什么恶事凶行，于是便报告了警察局，而他们则奉命前来搜查那幢房子。
我满脸微笑，向几位先生表示欢迎。
我说那声尖叫是我在梦中发出的。
我告诉他们那位老人到乡下去了。
我领着他们在房子里走了个遍。我请他们搜查，仔细搜查，并带他们进了老人的卧室。我让他们看老人收藏得好好的金钱珠宝。
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个房子也偶尔会传出尖叫，显然这些先例让警官们不会怀疑那个老人死了。
我还带着他们前往地窖，从这端走向那端，悠然地踱步。
显然，那些警察并不想在这栋房子里待很久，他们很快就走了。
在送走警察后，我则收到了一项委托，目标是刺杀一个人，一位死亡事件中的幸存者。
我暗笑委托者的愚蠢，不去报复施暴者，反而想杀幸存者。
但我还是开心地接受了它，毕竟杀死这个叫米克·罗素的人的理由很牵强。
就和我杀死那个老人一样牵强。
虽然我相信其他人不会认为是我杀了那个老人，但留在这里，终究还是对那些表示虚假悲痛的人一一回应。
艾兰德尔城离这里足够远，也没有铁道直达那里，我可以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等风波过了再回来。
于是我出发了。
……
我与目标搭上了联系，虽然他自称“威廉”，但没有改变容貌的他怎么能骗得了我呢。
我作为一个冒险者去和他一起完成任务。
我发誓，在完成任务之前，我绝没有一丝一毫将他杀死的想法。
因为那时目标还不够信任我，我又怎么能听见他最后灵魂被恐惧彻底压倒时，从心底发出的那一种低沉压抑叹息呢？
当然，共同经历战斗后足够别人信任我了，尤其是当我在战斗中将后背毫无保留的暴露给他。
我的手上，有好几个人是这么死的。
那个多疑的老头也因我的毫无保留而信任我，因为在那个杀了他的想法出现前，我百分之百能够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他。
算了，过去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就像我没有选择将目标的头割下来，是因为即使短剑刺进心脏，他也有时间看见是我干的。
“若是刺客没让被杀者知道是谁在刺杀他，那同样也不能算是成功的刺杀。”
我在心里默念着，在后面刺中了目标的心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