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吾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亡
蜀山镇山神兽鲲鹏，体型极其庞大，能够从北海飞往南海，其翅膀如垂天之云，拍起的海浪高达三千里，盘旋而上乘云而起，离海面可达九万里。
天然神兽血脉，出生就是化神境。
而这只鲲鹏在蜀山建立之前就跟随吕祖南征北战，千年过去，鲲鹏的实力早就超越了合体境，现在几乎是大乘大圆满。
同等境界下，神兽的威力远在常人之上，对付这只鲲鹏，哪怕是蜀山掌门也不是对手。
李慕白十分惊恐，他完全没有料到蜀山竟然能请得动鲲鹏。
他在蜀山待了十六年，就算是蜀山掌门出面，鲲鹏也绝不会给面子，它以天下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只是和吕祖定下契约，可保蜀山道祚万年绵长，但绝不会陷入蜀山纷争。
今日究竟是为何？鲲鹏为什么会出现在合欢山？
李慕白瘫坐在地上，对付鲲鹏他毫无胜算，在神兽面前他不过是一只地上的蚂蚁，只有匍匐在地虔诚跪拜的份儿，一切反抗都显得无力而且可笑。
在李慕白心灰意冷，几乎要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刻，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鲲鹏那庞大的身躯。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鲲鹏的背上，那里竟然站着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衣摆随风轻轻飘扬，如同云朵般轻盈。
她的身影在鲲鹏的巨翅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纤细，然而她的气质却如同雪山之巅的莲花，高洁而孤傲。
她静静地站在鲲鹏的背上，鲲鹏就宛如婴儿一般，听从她的指挥，疯狂进攻着合欢群山。
鲲鹏在空中盘旋，巨大的翅膀掀起了狂风，而那位女子却岿然不动，她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如此坚定。
李慕白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位姑娘的身上，她的出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试图在记忆的深处寻找与这位姑娘相关的线索。
她的面容清丽，眉眼之间透露出一种熟悉的气质，那是一种他似乎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曾经见过的美丽。
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似乎触动了李慕白心中的某根弦。
李慕白的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既温暖又遥远，就像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突然被唤醒。
蜀山，
十六岁那年，内门弟子选拔校场，
李慕白形如喽啰，而她万丈光芒！
是她吗？
或许她才是当年的内门一甲！
她是蜀山掌门张道陵的亲孙女儿，张玄文的独生女，张常胤的堂姐，张常卿！
只可惜她父亲疯癫，只恨她是女儿身，那一甲的位置是留给她弟弟的，她不可能赢。
所以比试当天她早早落败，即使八年前，她已经是金丹境大圆满，放眼整个天下，十七岁的年纪，没有比她修为再高的人。
就算是李慕白当时也只是刚刚金丹境，如果说天才也有三六九等，和她比起来李慕白不过是中等，她是凤凰，李慕白顶多是一只麻雀。
可戏剧性的是最后张常胤败了，李慕白打了所有人的脸，也打乱了蜀山长老们的计划，最终李慕白成为了这场闹剧的牺牲品，也包括了剑九黄的牺牲。
八年后再次相见，张常卿那恐怖的气息，恐怕早早就突破了元婴境。
更恐怖的是，她竟然能够驾驭蜀山神兽鲲鹏，道追吕祖，甚是可以说她是天选的蜀山之主。
只要她有野心，从实力的角度，蜀山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说“不”。
李慕白瞳孔地震，毫无胜算，就算是金铃儿也不是对手，只能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合欢山脉有九重修罗塔镇守，而修罗塔下镇压着太上老贼的尸首，天时地利人和，构成了合欢山强大的结界，天然减弱修士三成道法。
合欢山更是环环相扣，将鲲鹏的多次撞击消解出去，如今硬生生扛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塌，但现在留给魔教的时间已经不足一炷香了。
鲲鹏的实力太过狂暴，就算太上老贼掀开棺材板，恐怕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一身红衣，瞬移到李慕白身旁。
她紧握着拳头，转身面对李慕白，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决：“我要去和那大鸟决一死战，你带着大家转移！”
“啪！”
他伸出手，牢牢按住金铃儿的肩膀，声音低沉，
“那鲲鹏是蜀山的镇山神兽，实力狂暴，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笑话！”
金铃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挣脱了李慕白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那我能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鲲鹏的力量你我都清楚，它一旦发怒，整个合欢山都将面临灾难！”
李慕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只能使用那一招了！”
“哪一招？你把话讲清楚，你要干什么？”
她转过身，面对着李慕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果连我都做不到，你又有什么用？”
“呵……”
李慕白苦笑着，被女人指责的滋味儿当真不好受，尤其是被女人说不行的时候，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密道深处传来的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这种事还是让老夫来吧！”
声音虽然苍老，但却充满了力量和决断，仿佛能穿透黑暗，带来一丝光明。
李慕白转头望去，只见黑心老人缓缓从密道的阴影中走出。
他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无比，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有力。
黑心老人走到李慕白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但李慕白和金铃儿却同时挡住了他。
李慕白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利用血遁术将大部队转移，但是他的修为远远不够，只能依靠黑心老人的罗天血醮。
可是这种招数，黑心老人之前已经用过一次，对修为损耗极大，尤其是要同时转移两千人的队伍，无异于自损寿元。
但这种招数，李慕白有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他自身含有紫荆树妖的血脉，从品级上来说逊于神鸟鲲鹏，但也算得上是一方妖王。
他的血与黑心老人的罗天血醮相结合，有五成胜算能把大部队转移到冥水河以西，借助河水的尸臭味儿隔绝信息，同时合欢山自带屏蔽修为，鲲鹏的感知力会下降，这是李慕白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我是掌教，阵法黑心老人你来做，命我来出！而你……”
金铃儿目光扫过李慕白，淡淡的说了句，“滚蛋！”
“……”
一股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将李慕白冲回密道，罗天血醮顺势而生！
黑心老人手中握着一枚古老的令牌，上面刻着奇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光芒。
“启动阵法！”
黑心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开始发出耀眼的红光。
阵法上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旋转着，闪烁着。
金铃儿站在黑心老人的身边，她的脸色凝重，双手结印，开始输送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流入阵法之中。
随着内力的注入，阵法的光芒变得更加炽热，整个密道都被这股血气所笼罩。
“罗天血醮，开！”
黑心老人的声音在密道中回荡，阵法中的血气开始旋转得更加剧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
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漩涡之中，他们的身影被血气包裹，然后瞬间消失在密道中。
金铃儿的内力输送没有停止，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罗天血醮消耗的不单单是内力，主要还是鲜血。
而她，已经吃不消了……
天空中，鲲鹏的庞大身影如同乌云般遮蔽了阳光，它的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狂风暴雨。
这传说中的神鸟，以其无与伦比的力量，对合欢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它的巨翅扇动，卷起的飓风如同无数利刃，切割着山峰的岩石，将其一块块撕裂，抛向空中。
合欢山的上空，被炸飞的石块如同陨石雨一般坠落，砸向山体和周围的一切。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在颤抖，沙石在飞扬，整个山脉仿佛都在这场灾难中哀鸣。
密道中，金铃儿的脸色苍白，她的内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批又一批的魔教弟子通过密道送出了危险区域。
然而，当她看到八成弟子安全离开后，她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就在她即将倒地的瞬间，一个坚实的胸膛接住了她。
李慕白紧紧地抱着金铃儿，他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把她也送走吧。”李慕白对黑心老人说。
黑心老人点了点头，嘴唇已经干涸，但他仍然坚持着，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到血雾之中。
他的指尖流出的血液更多了，血雾迅速将金铃儿包裹起来，然后，就像一阵风一样，金铃儿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李慕白看着金铃儿消失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黑心老人，
“这下没人打扰咱爷俩了，来点真格的吧！”
谈笑之间，李慕白划破了手腕，大股大股的鲜血流入阵法中，罗天血醮血气大盛，传送的频率更胜以往。
黑心老人微微挑眉，默默点了点头，
“呵呵，宗主果非池中之物，要是你能去炼血堂，必能成为一代宗师！”
“哈哈，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去炼血堂！”
“恐怕，这次挨不过去了……”
“怕个球啊，能死在大乘境手里，去的地底下也有面儿啊，哈哈！”
这次黑心老人摇了摇头，抿了抿惨白的嘴唇，颤抖着，苦笑着，
“宗主又误会了，老夫说的，是我自己，不包括你……”
李慕白突然一愣，恍惚中他预感到什么，连忙制止黑心老人，
“别，前辈你听我说，现在只有我的血能救宗门，你别做傻事！”
“宗主你忘了吗，我可是天禅寺扫地僧啊，我的血是佛门的血，我能救天下苍生……”
“前辈，不，黑心长老，我命令你，停下，快停下！！！”
李慕白感觉身上的血在快速回流，割腕处的伤口也正在恢复，身上四周逐渐被一股金光笼罩，那是一股至阳至纯的气息。
黑心老人，他正在成佛！
“前辈，放我下来，还有两成弟子没被送走呢，我还有用，我命令你放我下来！！”
李慕白被金光裹挟着，逐渐升高、虚化，身影和声音也渐渐模糊，在黑心老人歉意的笑意中，他消失在原地。
还有最后一成魔教弟子没被送走，黑心老人叹了口气，纵身一跃飞上山顶，立于山巅之上，怒骂鲲鹏，
“喂，天上那个花不溜秋的小坤，爷爷在此，还不快快跪下磕头！”
黑心老人正在成佛，身体逐渐变化为金身，但这反而减缓了流血的速度，他要借助鲲鹏的攻击，大出血！
张常卿御驾鲲鹏，发现了这个干瘦的老人，没有任何迟疑，天威速降。
仅仅一回合，黑心老人就被剥去了皮肉，整个人朝南跪在山巅，鲜血如瀑布般流入阵法中，他笑得畅快淋漓，全然不过眼球早已破裂，七窍流血大笑不止，
“哈哈哈，这就是大乘境吗，不，过，如，此！”
张常卿微微皱眉，区区蝼蚁也敢狺狺狂吠？接着是鲲鹏狂风暴雨般的摧残。
黑心老人手脚尽断，四肢被石子紧紧扎在地上，白骨与沙石混合在一起，被鲜血浸染早已分不清了。
此时山巅之上，不过是半具骷髅，甚至还能看见肋骨内的心脏在狂跳不止。
这是一个多么狂妄的生命啊，张常卿竟有些动容，但蝼蚁就应该有蝼蚁该有的样子！
“刷——”
又是一道劲风袭来，黑心老人直接被腰斩，但他依旧没死，趴在地上狂笑不止，
“哈哈哈，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我，我乃天禅寺扫地僧、炼血堂黑心一柱！！”
“刷，刷——”
黑心老人被斩去两臂，像条蛆虫一般，在地上蛄蛹，他用仅剩的几颗牙齿，卡在泥土里，一点点的向北挪，咽喉中发出那再也构不成语句的呐喊，
“吾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亡！！！！！”
山川咆哮之中，黑心老人仿佛又看到了，天禅寺山脚下的那条小河，那个青涩的姑娘，还有那个木讷的自己。
这一次，他可以回家了。
……
冥水河西岸，李慕白站在岸边等了很久，只看到合欢山山顶一抹金光消散，却终究没有等待黑心老人相聚。
在他手心里有一张古老的令牌，上面刻着罗天血醮的符文，黑心老人的命，也传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