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城内的暗流
玉门城内，多布已然苏醒。此时有些虚弱的坐在榻上，对诸将说:“如今城内外情况如何？”
云丹脸色凝重的汇报说:“城外所有的部队都失去联系了，应该是都殁了。收拢的部队，加上城内的部队，只剩900人，军械马匹也是大量折损。”
多布惊讶道:“什么？只有900人？怎么会这么少？”
云丹说:“昨晚夜袭，整个军队混乱不堪。很多甚至成队的迷路，跑错方向，都被唐人一一追上歼灭。可就是这点人，玉门城内也没多少粮草供应了。”
多布问:“县库粮仓呢？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云丹苦笑道:“这玉门县是个偏远的小镇，六十年间民生凋敝，户不满千，城内根本没有粮食。别说府库，甚至连大一点的豪强都没有。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和马匹。如今的粮草，可能最多撑三天。”
此时其他的吐蕃将领也是各个垂头丧气。
多布此时下令道:“派人去城里征粮，把一切能吃的都征来。然后派信使冲出去，去调酒泉和福禄的兵马过来接应我们！8天，只要坚持8天，我们的援军必然到来！”
此时周围几个吐蕃将领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他们一进城就带人去城里劫掠了。结果谁知道，这玉门县几天之前，就已经被云丹带来的那批鄯州兵，劫掠过一次了。
他们刮地三尺，也没收回多少粮食和牲畜。尤其是大部分的牛羊，都是在城外放养的。城里的那些牛羊都被第一批进来的鄯州骑兵们给吃完了。
多布知道后，顿时大骂：“败家东西！我让他们过来是执行任务的！不是过来踏青春游的！”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冲了进来说道：“报告节儿大人，唐人……唐人把俘虏的很多人给放回来了，有五十三人。”
“啊，他们这是何意？”多布很是疑惑：“唐人不杀这些俘虏也就算了，还给放回来？”
小兵继续说：“不过唐人把他们每个人的大拇指都给砍了……”
“什么！”顿时多布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在众人的搀扶下，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好歹毒的计策。这帮唐人知道我们缺粮，故意这么做的。没了大拇指，他们就无法握刀。这些人已经没了战斗力，他就故意放回来恶心我们的！”
而当多布在得知放回来的全是“桂”等级的吐蕃贵族，而底层的那些“庸”等级的吐蕃士兵都没放回来时，再次气的晕倒。
这明显就是在故意挑拨吐蕃内部的矛盾。
这些吐蕃贵族在鄯州，很多都是和多布的家族有着很深的关系。多布不可能抛弃这些贵族子弟。否则他在鄯州将彻底失去支持。
思忖了很久，多布缓缓对众将说道：“这些唐奴狡猾的很，很会藏粮食。明天去挨家挨户搜集粮食，如果不全部上缴，就当着户主的面，一个一个杀掉他的妻子父母。另外，把城里的老人小孩都给登记了，粮食不够，就拿这些两脚羊来充当粮食。”
此时云丹惊骇，直接劝道：“节儿大人，不可啊！此乃有悖于人伦啊！”
一个鄯州将领直接怒斥云丹说：“云丹！你是在河西和汉人混久了吧。什么时候开始讲汉人儒家那一套了！我们都要饿死了，到时候杀几个不中用的老弱，又怎么了？”
云丹急忙说：“可是这也违背佛祖的教诲啊。而且实在不行，杀了马匹不就好了？”
“马匹可比这些贱奴贵重多了。”另一个将领阴恻恻的慎笑一声：“没事，我们之前被论恐热包围在河州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这么多年也没见佛祖怪罪。佛祖转世的萨朵王子，不还割肉饲虎，等我们回到了鄯州，给他们立个金身佛位，办个水陆道场，超度一下不就好了。”
“你们！”云丹目瞪口呆，也不想与这些鄯州将领讨论，对着多布说道：“抛开其他不说。倘若如此，也只怕玉门城内人心也会不稳啊。若是城中百姓与我们有异心，我们如何长久的守住此城？”
“本来就没必要守多久！”多布怒斥道：“只要守住8天就可以。不，可能6天援军就来了。等那时，估计也就杀了几十个老弱，没人在意的。”
此时周围的鄯州将领都笑了。
云丹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的三观还在重塑。
多布此时鼓舞士气说：“诸将，虽然我们昨晚小败一场，但那是唐人阴谋诡计太多！要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有这城墙作为依托，这帮唐人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诸位请放心。只要守住此城八天，援军就来了。难道诸位连八天都守不住？”
一个鄯州将领直接自信满满的说：“当然守得住，别说八天，就是八十天都守得住！当年在河州，我们3000人面对论恐热2万精锐，尚且守了一个月未失，更何况这区区沙州叛军几千人？”
“好！”多布努力的撑起一些精神头说：“大家都放心，等安全回到肃州，所有过错，我多布一人承担，所有功劳，与诸位分享！”
“多谢节儿大人！”鄯州将士们纷纷行礼致敬。
唯有云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多布他们讨论的时候没有发现，门外墙根，一个县衙内的仆人听到了他们的说话，然后缓缓退去。
当天下午，玉门县唯一的一个药行内，几个县里还算有点头脸的人物都聚集在了这家药行的后堂。
药行行首安于义说道：“诸位，这几日晚上还请都盯着点独登山上的灯火序号，我家家主个把月以前，就发来密函，说是让我们到时候开城门接应唐军进城。昨晚这鄯州兵大败，我估计就在这几日了。”
这时一旁的一个身穿皂衣，像是小吏的官员说：“今天有衙内仆人给我报告，说这帮鄯州兵已经没粮食了，他们打算这几日，挨家挨户去杀人逼粮。”
“可恶！”
此时一个白发老者拍案骂道：
“这帮犬入的吐蕃人，进城第一天就奸淫掳掠，昨夜他们逃入城内，又是抢劫，又是强奸。如今还要再杀人！他们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药行行首安于义于是说道：“石老，晚辈早就给您说过了，河西沦陷六十年，这吐蕃人何时改过残暴的性子？唯有迎奉大唐归正，我等才有好日子过。”
不过这个石老头也是不置可否：“老夫年轻时见过河西唐军。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那时候河西节度使的唐军，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抢的没这般狠而已。”
皂衣小吏却摊手，显得很无所谓，笑着说：“反正我等已经是在水深火热的炼狱之内了，不可能比现在更坏。只要外面的沙州兵，能比吐蕃人好一点，那就是上天赐的好日子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认为，安于义也懒得解释。
他是张议潮和安景旻的商路间谍中的一员，他通过内部消息，知道很多真实情况，尤其是最近有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词，通过情报渠道传给了他。
这首歌曲的调子，安于义欣赏不来，但是歌词的内容，却让安于义惊为天人。朴实无华却包含真正的大仁大义，大是大非。而这首歌曲的创作者，目前就是城外沙州军的副帅。
安于义觉得，能写出这样歌词的将军，一定带领的是真正的王师。
但是他不想这个时候给大家解释，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君子论迹不论心，等他们实际看到了王师风范，自然会改变看法的。
而就在当晚，这些玉门城内串联起来的“间谍”们，就在独登山上，看到了用火把组成的信号。
而火炬信号的内容是“明天”“丑时”“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