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决战前夕
出兵前，王庸，康通信和王景翼三位将头再次聚头，准备军议。这一个参加军议的，还有玉门药行行首的安于义。
他表面上是一个粟特商人，实际上是沙州别驾安景旻安插在玉门城内的情报头子。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十年前就被布局在这里，就是为了如今的张议潮大起义。
安于义带来了肃州其他各县间谍传来的消息：“两日前，2000鄯州步骑军已经出了酒泉县，估计再过两日就会进入玉门县境内。”
康通信也点头，这与龙骧营哨骑的发现也是交相印证。
汇总了各方信息后，王景翼看着地图说道：“如今敌人大量步军远道而来，我们三营兵马以逸待劳，在下以为，这一战若是打个埋伏，必然可以再胜一场。”
“就是，咱如今接连胜利，正是士气高昂之时。若能趁此机会，直接歼灭这最后一股肃州的吐蕃主力，咱的此番东征，就可称得上战果辉煌了。”
康通信兴奋的说道，似乎胜利已经拿到手了：
“等我回到沙州，看看那阴公遂还敢吹嘘他的陌刀营吗。真是的，他这老小子，仗着他的那陌刀和重弩，一直和咱的龙骧营较劲，这回让他看看，谁才是沙州第一军。”
安于义此时却说：“根据福禄县传来的情报，这鄯州兵最厉害的，并不是我们之前剿灭的那些骑兵。而是此次前来的鄯州重甲兵，诸位将军切莫大意，要多多留心。”
王庸好奇的问道：“这鄯州重甲兵有何特别之处？”
“鄯州盛产铁矿和河湟马，河湟马相比于我凉州马，身材矮小，爆发力弱，速度慢；但是却耐力极好，善驮重物。所以此马不适合作为战马冲锋陷阵，却适合作为旅行马和驮马。”
安于义娓娓道来：
“因此吐蕃的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到任后，利用鄯州产铁，日以继夜的打造铁甲，长刀。组成重甲兵，而这些重甲兵行军时不脱甲，皆以河湟马为其双腿行军。等到达了战场，再下马步行作战。等用重步兵冲垮了对方军阵，再上马追杀残敌。”
王庸一听，这作战方式类似欧洲近代的龙骑兵，只不过是近战步兵：“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步战重甲骑兵？”
安于义点头说：“恩！小王将头这个词语形容很贴切，就是步战重甲骑兵。”
康通信却毫不在意的说：“管它步战还是骑战，我军士气正盛，以逸待劳，定能杀他的对穿，还能怕他们不成？王将头你说呢？”
王景翼托着下巴，思忖良久后，点头说道：“确实，如今我们刚刚剿灭鄯州的全部骑兵。按照安行首所说，他们这些重甲兵，哪怕骑马，也是远远不如龙骧营的具装骑兵。
所以相比之下，我们的优势就是骑兵。如此看来，我们之前训练的长枪方阵，刚刚好。用长枪方阵吸引对方，然后龙骧营绕后冲阵，反复几次，对方必然溃败。王兄弟，你怎看？”
王庸想了许久，这一次可能是大家出兵以来，第一次正面对抗敌人主力。虽然王景翼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王庸还是觉得这支鄯州兵估计不好对付，否则安于义不会特别提出来。
不过有一点王景翼说得很对，就是如今对比敌人，自己最长的优势就是龙骧营的具装骑兵。必须发挥自己的长处，才有机会打赢。
假如坚守玉门打攻防战，到时候自己的骑兵在守城的时候就完全失去优势，而己方只有鹰扬营是真正长期训练过的重步兵。自己的赤心营，跟对方重甲兵比起来，只能算是民兵。真打起来，只怕赢了也会伤亡惨重。
所以最好不要拖到攻城战，王庸于是点头说道：“好，就在按照王兄的意见来。那么伏击地点就选在这里吧。”
王庸手指地图，上面写着金山。
而鄯州白水部落使卓桑带着鄯州两千鄯州重甲兵出了酒泉县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玉门的消息了。此刻他们扎营在河滩岩壁下，等待中午的炎热过去。
卓桑愁容满面的问着一旁的肃州司曹参军安在民：“安司曹，我舅舅不会出事吧。”
卓桑是多布的外甥，这几日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舅舅出事。
安在民虽然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宽慰卓桑几句话，但是这确实太假了，只好说道：“之前在下出使敌营，观察此番唐军士气高昂，兵精粮足。为首将头也是善战之人，如今节儿大人多日无音讯，只怕部落使要做好准备，以应对后续动乱。”
“什么唐军！这就是一帮沙州叛贼！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卓桑先是怒骂着，随后冷静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安司曹，您见谅，我失态了。”
安在民也是后背发凉，连连说不敢。此时他内心觉得，自己还是以后闭嘴吧。多说点吉祥话，少说点实话混日子，不寒碜。
而就在此时，一个吐蕃小兵急忙冲了进来，喊道：“部落使！节儿大人回来了！”
卓桑一听，不敢置信，立刻高兴地：“舅舅得胜归来了？我就知道舅舅不会输！快快随我去迎接。”
结果小兵尴尬的说：“节儿大人此番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什么？”
卓桑和安在民疑惑不解，连忙出去迎接，就看到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嘴上干的脱皮，脸被晒得像是猴屁股的多布，此时正在牛饮着水囊中的水。
卓桑满脸惊讶，问道：“舅舅，您这是？”
多布此时看到自己的外甥卓桑，顿时情绪控制不住了，堂堂七尺吐蕃男儿，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大哭了起来：“卓桑！我的好外甥，我终于见到你了！”
卓桑一看，急忙上前抱住了多布，然后说道：“舅舅，外甥这几日也是十分担心您。您回来就好！”
安在民急忙驱离士兵，让他们回去坚守岗位。自己的主将一个人逃回来，还当众哭泣，这种事情也太影响士气了。
安在民急忙说：“二位将军，先去临时行帐里吧，此地不太合适。”
卓桑也反应过来了，就带着情绪崩溃的多布，到了自己临时搭建的小帐篷内。
下午鄯州兵也没有接着出发，而是就地立寨。
多布过了好久，情绪才平复，而平复心情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着安在民行礼道歉说：“安先生，前日，我不听您的建议，贸然行军，招致大败，还望接受我的道歉。”
多布如此谦卑的道歉，让安在民和在场的一些多布亲信，都感到惊讶。
安在民连忙说：“节儿大人不必如此，此番出战也并非大人思虑不全。只是唐军狡猾而已，只要……”
安在民话还没说完，多布一拍桌案，打断安在民的话说道：“确实如此！都是唐人狡猾，又是陷阱，又是内应，让人防不胜防！甚是可恶！他们根本不敢跟我们正面决战！要是堂堂正正的打，他们能战胜我们鄯州兵？全是小偷小摸的下贱做法！太小人了！”
安在民本来觉得多布道歉，自己还挺感动的，还打算劝说多布撤军，以图后续，也防止大军尽出，肃州会有民变。
结果多布这番话听完，安在民的感动瞬间没了。安在民也是自嘲，这么久了，都知道多布就是个擅长表面功夫的人，自己还擅自期待，以为他经此大败，转变了。结果还是这样子。
于是安在民默默闭嘴，只是微笑点头。
但是多布的言论，引起了一干亲信将领的赞同，纷纷激动地说：“确实如此！节儿大人回来了，我们主心骨就在了。”
“就是，节儿大人，您带着我们前去，玉门县必然一鼓而下，生擒敌将！”
“对！生擒敌将！报仇雪恨！”
多布的侄子卓桑也说：“就是！这帮唐人杀了那么多我们吐蕃勇士，不能这样算了！舅舅，我们一起杀去玉门，为勇士们报仇！”
多布于是高声说道：“众将如此忠义勇武，此番定然雪耻！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兵发玉门！”
众鄯州将领纷纷欢呼雀跃，多布也是眼神中藏满了怒火。
安在民此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表情，毕恭毕敬的说道：“节儿大人此番前去，必然胜利。不过攻打玉门必然是持久战。我军携带的粮草只怕不济。在下可以立刻返回肃州，再去征集粮草，以持续供给大军，直到拿下玉门！”
多布也是点头大笑道：“哈哈！好！安司曹有心了，您权且前去，此番胜利后，本将军定然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