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f序 死是赞歌
“社会是一败涂地的,真理和科学则是用来涂地的颜料:涂抹的好叫艺术家,反之却连艺术都欣赏不到。”
——齐岚
八月的洋面,徐徐荡漾。海鸥划过立柱,激荡千里,安于寸片浮叶。
踱下甲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附着年华正茂的青年。青年哼着歌曲,男人恶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青年脸上恍过惊措,掩上了嘴。
男人平静地提起左臂,嘴上啰着什么,张望了片刻,径直步入了环岸的礼堂。
“啊!老徐!哎呀我这记性,现在该叫你徐总了!”
“老张,好久不见啊。”
“哈哈哈,老徐!老徐!”张德华笑着重复着,“今天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又见到了你!今天咱俩一起!一醉方休!”
中年男人笑着,他叫徐承文,和张德华是初中时代的好友。一同罚站,一同翘课,形影不离。
“老张,我就先不喝了。下午还有客户要见。扫了你的兴,改天再约作赔罪了。”
“哎!你看我这老糊涂,老徐你,额……看你的安排!既你!”张德华笑的有些僵硬,想来应有几分女儿出嫁的伤感。
酒桌上觥筹交错,珍肴丰盈。一点点白桌席包住了新人,杯迎着杯,言连着语。
今天是张家女儿,张雪凝结婚的日子。父亲张德华和母亲盛文楠是公司的小员工,却将张雪凝捧上了天:每个月拿着手中了了百元,乐此不疲。
夕阳透过玻璃,斑斓什色,红色映着张雪凝,映着清白的婚纱,格外瞩目。
“让我们为新人献上最热烈的掌声,他们将在这美妙的音乐中共同跳起属于他们的舞蹈!”
司仪在引导着新人完成仪式,台下是祝贺声。张雪凝眼里明澈,望着新郎的眼睛;新郎目光盯着张雪凝,脸上有几分无人瞥见的强硬。
青年在礼堂外面,望向海平线。身上是简朴的白色卫衣黑色长裤。他不想去窥探礼堂,转步离开了长堤,纵意犹未尽之色露于容。
迎接着张德华的不是他想要的孙子抑或孙女,而是失踪的女儿。
据新郎所说,他和新娘因为一天的婚礼已经精疲力尽,想直接睡觉,可是等到他洗完澡出来时,新娘已经不见了。
新郎捂着脸,遮蔽了自己的面孔,哭着。
张德华发疯似的冲撞着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一头撞在锁住的房屋门板上晕了过去。
黑与白交织着现场,红色做点缀。
新郎悻悻的逃离了现场,留下慌措的人群,任他们张狂,任他们哭泣,任他们指责。
四周是深邃的黑,新郎放肆地喘着,披衣敞背。没有目的地,便一头冲向大海。他渴望着海洋能给予他一份称心的答复:是大海吞没了张雪凝,抑或盼着能有一道为自己而来的浪涛,将他彻底折断。
但当他站在大海边上时,他却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在恐惧着!
想要挪步,但他似对上了一双鹰眼,透过其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始末。那双鹰眼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眼中犹有几许戏谑。惊波袭卷了新郎,由下及上,将他拍倒在滩涂上,一振难以再起。
次日,赶海的青衣少年发现了一份女尸,一个衣装彻浊的新郎坐在上面,沙滩上两缕塌陷的脚步与拖拽的痕迹链接到岸边。注视着海平线,似割去了睫状肌,目光呆滞。少年感到恶心,他从涨潮的推澜下夺走男人。男人便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呆麻的谨听医嘱,入住了张德华的对窗。
——精神病院。
这里是位于布朗利环带(Brownlee Islands)举世闻名的奥戴教堂,在其最大的市——尔清市的杨西海岸(Yancy Beach)上。溯其前貌,乘清澈万顷,便可睹群山层色迭代。矗立在其上的奥戴教堂在海光的映射下犹如色盘,在上面是一片片分明又模糊的色相。
徐承文离开了礼堂,口是心非的回了旅馆。
“喂?小赵啊,帮我订一张明天上午的机票,另外把今天的工作打包发给我。”徐承文打开了电脑,这场婚礼耽误了他太多东西了,他不得不熬夜完成工作。直至清晨时分,警察叩响了他的门扉。
听到了新娘一家的惨案,身躯一震,倾倒在地。警方见询问不得结果,便给予他时间,提醒他明天去警局做陈述,随即离去。徐承文的眼睛狠狠地咬着楼口的人影,直至恢复一人,徐即起身,抖去浮灰。冷清的面容挂在头上,机械地、寂静的掩上了门页。
徐承文回到房内,旋即拔道了他的秘书赵盛涛的电话:“小赵啊,机票先取消吧,最近的事务都在网上传给我就行,我想在这逗留一段时间,就当做休假吧。”
电话那头的赵盛涛有些差异,她从未见过徐承文在工作上有一分一毫的任性,心中自觉奇怪:“徐总,您大概多久回来,我好根据时间进行更加详细的安排。”
“三天左右吧,足够了。具体的就交给你了,我还没睡觉,现在该去休息了。”徐承文用模模糊糊的声音回答着。
“好的徐总,您休息吧,公司的事交给我就行。”赵盛涛不敢有急慢,连忙挂断了电话。
徐承文的公司在脉冲半岛上,他自幼家境贫寒,但为人十分仗义,上学时每天都和张德华混在一起,听到张德华女儿的哀讯内心也是百感交集。华业后家里的一张张欠条催促着他工作。他边打工边创业,那段时光用他自传的话来描述:“一个没有自我的人,知晓何为劳累,却不敢停歌。他生怕因为自己的片隙任性造成过错。抬头就是在奔流,低头便是死。正因如此也要感谢那段时光,否则不可能给予我不断越过困谷的勇气。”
在他31岁的时候,他与他的爱妻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们没有隆重的婚礼,仅仅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便作仪式。妻子林馨秋是他的创业伙伴,每当徐承文对未来感到迷茫都是林馨秋对她给予慰藉,两人每天在同一个地方,每天都能见到对方,日久便生情,徐承文便主动向林馨秋表白。
徐承文是无神主义者,这在现在来看十分碍眼,但他却相信林馨秋是他的神。在他们结婚三日后公司便得到了援助,一切都开始高效运转起来,甚至每天到家都来不及互相暧昧便昏睡在了沙发上。这也是徐承文人生中最珍贵、最劳累也是最喜悦的时光。一年半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徐承文为林馨秋备尽了无数下人,但总心有忧虑,脑海中似乎已经被林馨秋填满了。他与林馨秋的聊天记录只有他每天拨打过去的视频通话,看到妻子与孩子,他便不断地想着更加努力,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照例地,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媳妇,我想你了。”徐承文已经是一个中年男人了,不易避免地身上有些发福。
“你呀,还是个小孩子是吗。”林馨秋挑逗地应着,“你这么早打电话肯定没安好心,看你的样子还在酒店吧。能立刻见到我你可不会打电话?发生什么了吗?婚礼有变故?你要晚多久回来?”
“还是媳妇懂我,嘿嘿。三天吧,婚礼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想在这逗留一段时间,也想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徐承文想了想,还是不和林馨秋说新人的惨案了,“这里风景虽不如书上所记,却也十分好了。下次休假,咱们一家来这旅游,如何?”
“好好好,都依你。”林馨秋也是创业的参与者,他何尝不知要一个人处理那些繁冗的事务是多么劳累,内心也感到幸福,能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
“行,那就晚点再说吧,我刚通宵处理了文件,现在必须得入睡了。晚安,宝宝。”徐承文手机屏幕上晃过的仆人似已有了免疫,闻言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劳动。林馨秋笑着挂断了电话,徐承文也上了床,入了睡。
次日醒来,徐承文来到了警局,他来做陈述。
“昨天上午我去参加我高中好友张德华的婚礼,没有呆很久我便回家了,一直工作通宵到凌晨,你们的人来敲门。”
“我们的人?我们从没有派人去过你的宾馆?您确定您看到的是我们的人吗?”
徐承文依旧淡定:“确实是你们的人,身高都约有一米七五,一个胡子没有理过的痕迹;另一个带着造型有些奇特的黑框眼镜。他们特意提醒我今天来警局做陈述。”
“非常感谢您的线索,我们会去进行进一步调查,那趁着现在,我还有几个细节的问题要问,咱们开始吧。”
半个小时后,徐承文离开了警局,他看到了昨日甲板上的青年:一个未成年人独自来到别的国家,没有家长陪伴,行踪飘忽,他没想便跟了上去。一个爱子深入骨的父亲,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孩子不好的。
青年在人群中穿行,时而隐匿时而露出身影。徐承文跟着他,穿过一条条街道、街店,青年似是城市的主人,清晓每一寸地面。徐承文仍专注地跟随着,伴着瑟风吹至郊外,一处暗巷。徐承文心中不禁有些战栗,青年突然停步,帽子压住了他的容颜,徐承文一惊,青年倒是先开口了。
“你跟着我一路了,你想要做什么。”
青年的语气冷的可怖,不容他人迟疑、何况是编造事实?
“孩……”
“不要叫我孩子!”
青年突然冲到徐承文的面前,单手提起了徐承文的领子,徐承文方看清了青年的面目:脸上沾着血,瞳孔红黑,青筋暴起。
徐承文认出了他,他知道青年是谁了。
徐承文感到异常的慌措,他不敢相信这是那天因为他一个眼神便闭上了嘴的青年。他再祈祷着,祈祷着青年放过他。单手就能举起我这发福的身体的人,反抗他只会自讨苦吃。
“不要再跟着我了,永远,永远。”青年有些懊悔,他放下了徐承文,“你没有见过我,除非你想当做我的磨刀石。”
徐承文腿已经软了,慌倒在地上。听到青年的话,他松软的腿立刻硬直起来,狼狈的逃离了那里。他也感到了,一双正在盯着他的眼睛,一双——鹰眼。
青年沿着“胜利巡礼”缓缓前进,他转头死死地抓住那双眼,那双眼不做任何回应。青年见没有答复,便也转头离去。
徐承文沾满血稠地回到了宾馆,前台小姐们都在议论着这个有钱的老板,打听着八卦。徐承文满面惊恐,濒临死亡。他异常的恐惧,他不想失去未来的放纵人生,他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
青年没有目的地的漫走,他没有住所,每至夜晚都在怀念着过往的生活。在山崖边,青年坐在崖边,脱去外衣,腰间挂着刀,身上是不可漂染的荣耀。他坐冲北风,想掏出烟却摸空了。青年只好站了起来,提着外衣,四寻一户人家。
男主人正在烧着饭,女主人和孩子在喂马,这便是附近的唯一一户人家。17年前的战争将他们赶到了这里,从此便安居下来。
青年青筋暴起,毫不犹豫的、像野狼般疾驰而去。女主人看着青年,抱紧了孩子,男主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青年却直接一刀劈下,掷出手中的刀砍向女主人。女孩已经15岁,当即昏倒在地,再起不能。青年拔出女主人身上的刀,胸前一甩,马厩上便是猩红残折的羽翼。女主人的动脉仍在挤着血液喷涌而出,青年收起刀。他感到生理不适,他恶心,他想要吐干净,但那血肉似着了魔的吸引着他,摄走了他的魂,变成一副工具。青年身上的青筋消失,他看着手中的血肉,抬起头环视四周,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的刀砍在自己身上,加深了身上的功勋。
青年眼神迷离,盯着前方。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一个没有自我厌恶的地方,去超度自己,焚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