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围剿
于茂先在路上摔断了腿，是在萧七的搀扶下回到密营的，杨司令见了，立即吩咐士兵：“赶快倒一碗水来，卫生员呢？叫卫生员过来！”
于茂先连忙摆手，苍白着脸说：“司令，后边有鬼子的大股追兵，奔着密营的方向来了！”
杨司令皱了皱眉头，没有显出过于惊讶，镇静地问道：“人数呢？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千人左右，是一个机械化摩步团，装备精良。”
杨司令点点头，让手下士兵扶他进去休息。
杨司令扫视了一下归来的战士，除了于茂先，就只剩下高原良和韩广成这两位精锐神枪手了。
他什么也没有过问：“都进去休息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萧七身上，不等开口，高原良便解释说：“这位是铁河岭县逃出来的村民，要不是有他的帮助，我们只怕一个都回不来了。”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经过，杨司令略微惊讶扬起眉毛，握着萧七的手说了些感谢的话。
只是眼下情势危机，实在容不得杨司令寒暄，便请萧七入屋与于、韩、高三人一同歇息，他则转身指挥各人准备转移。
杨司令的队伍中有一个少年营和一个女兵连，抗联的生活条件固然艰苦，但在当时最残酷的环境下依然可以看见一点点苦中作乐。
少年营的孩子和女兵连的女兵在一条河边戏水。
河边不时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央求着大姑娘：“秀云姐，再给我唱一首歌吧，再唱一首吧！”
何秀云二十出头，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把脚伸进河里挑水。
她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嗓音甜美，少年营的孩子们全部围了过来要听她唱歌。
“秀云姐，唱一首吧，唱一首！唱一首！”
面对孩子们的簇拥起哄，何秀云笑得合不拢嘴，温柔地抚摸着男孩的头：“那好，姐姐再给你们唱一首，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她以手按胸，韵律悠长，声色甜美。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孩子们跟随着音律节奏，齐声唱了起来。
“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不好了！”突然，一个十六岁大的少年火急火燎冲向河边，他手里提着一杆步枪。
歌声戛然而止，少年说：“不好了，东边发现了一队鬼子，往密营的方向来了！”
何秀云收敛心神，从河边站起来，快速穿上鞋袜：“快，准备战斗！”
她转头吩咐刚才那个央求她唱歌的男孩：“跑得快，你回去通知杨司令！”
跑得快重重点头，像一阵风一样撒丫子往密营方向跑了。
何秀云让一部分年纪较小的孩子和女孩同跑得快一起回密营，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女兵连和少年营悄悄摸上高地，行军的鬼子即将抵达抗联密营的活动范围。
这次来的鬼子人数非常多，乌泱泱的，何秀云背靠在岩石上：“听好了，我们要为大部队的反应争取时间，绝不能让鬼子偷袭得逞。”
所有女兵和少年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二十几杆枪从山崖上伸出，何秀云一声令下：“开火！”
砰！砰！砰！
山林中响起一阵枪声，立时便有几名鬼子兵倒下。
“遭遇敌袭，全队戒备！”日军指挥官矮下身子，藏在树木后面，向山崖上开火。
日军火力密集，一边开枪还击一边绕后包抄了这座山崖。
彼时跑得快已经赶回营地，把发现鬼子大队的事情简略向杨司令汇报了一遍。
杨司令紧皱着眉头：“不可能，这里地理位置非常隐蔽，不会这么快就暴露，除非——除非队伍里出了奸细。”
紧接着，密营附近也响起枪声：砰砰砰！
“司令，鬼子打过来了！”放哨的士兵着急忙慌跑过来。
杨司令站起身来：“全体战士，准备作战！”
抗联战士和围剿的日军激烈交火，根据侦察兵传回的报告，杨司令迅速判断出了鬼子兵力的薄弱点，下令道：“同志们，我们向西突围，撤入长白山密林深处！”
就在这时，跑得快来到司令跟前：“司令！秀云姐她们还在河边呢，我们得去救她！”
杨司令略微犹疑，这时高原良和韩广成自告奋勇：“杨司令，让我们率一队人马去救她们吧，您继续指挥大部队撤离！”
眼下别无他法，杨司令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点头。
跑得快说了一句：“我也要去！”
韩广成瞪了他一眼：“你去什么去，老老实实跟大部队转移！”
“我要去救秀云姐，我就要去！”跑得快急道。
他黏在高原良和韩广成屁股后面，始终甩不掉，便只好带上他。
小河旁的山崖高地上，女战士和少年战士们艰难阻击敌人。
“秀云姐，鬼子越打越多了！”
“秀云姐，我的子弹都打完了！”
何秀云紧咬着牙关，眼见着鬼子的援军仍在源源不断赶来。
她郑重地看着带上山崖的战士们：“孩子们，姐妹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十几人异口同声说。
“好，我们把枪都毁了，绝不能让小鬼子捡到一点便宜！”说着，她带头把枪砸在石头上，砸得稀碎，其他人也跟着效仿。
日军很快发现她们没有弹药了，暂时停火，朝山崖上喊话：“归顺大日本皇军，女人小孩的不杀！”
这时远处枪声再度响起，韩广成和高原良带的队伍终于还是赶到了，但他们赶到时何秀云等人也已经被包围了。
何秀云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喊：“别过来！快回去！”
她的头绳断了，头发披散下来，她鼓舞战士们手拉着手，登上一块最高的石头，迎风朝高原良等人齐声喊：“别过来！快回去！别过来！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