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听到编辑室里有动静，王潮垠抬起头，发现是许跃新后跟他打招呼。
“跃新啊，好久不见。”
“你前一阵找我时我在采风。”
王潮垠放下稿纸和钢笔到，“你最近有没有新创意啊？”
好家伙，一见面就问码字的事儿。
职业观念真强。
“刚写好一篇稿子，带给您看看。”
许跃新说道，走上前把东西放在桌上，手在上边拍了拍，“瞧，正宗哈尔滨啤酒，一厂生产的。”
“一厂产的？真好。”
王潮垠笑得合不拢嘴道，从许跃新送的啤酒里抽出两支，“我带你出去坐坐，聊聊你最新出炉的大作。”
他本以为许跃新是来聊创意的，好家伙，直接把作品给带过来了。
很好，真是一位才华横溢又高产地年轻作家。
“好嘞，让您给我找找书里的毛病。”
许跃新和王潮垠一起下了楼，在朝内166号门外的一间小饭庄坐下。
饭庄的布置很是讲究，雕花的实木桌椅错落有序，白墙上挂着古往今来知名作家的照片、名言，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很有设计感。
进门的位置摆着一座小书架，上边放着《人民文学》、《延河》、以及今年刚完成更名的《沪海文学》。
“挺有文艺氛围的。”
许跃新在一处靠内的位置坐下后，把放稿子的文件袋搁在旁边座位上，简要评价道。
“这是我们杂志社的三产，用于安置家属子女。”
王潮垠向他解释道，接着冲柜台吆喝一声，“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两人各点了一个菜。
趁着上菜间隙，王潮垠向许跃新要来稿子，捧在手中仔细阅读。
“《牧马人》……”
“他是一个被富人遗弃的儿子……——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王潮垠入神地念叨道，很快就被开头富有画面感的描写吸引住了。
一名从小未得到父母关爱的弃儿，被下放到位于黄土高原的牧场劳动。
在这里，他由起初的万念俱灰，再到被一匹马抚慰，直至失声痛哭……
王潮垠静静地往下看着，思绪被许跃新的文字带到了遥远的黄土地，脑海中尽是那个叫许灵均的青年。
被他视为最爱的啤酒，此刻也遭到了遗忘，被静静放在桌上无人问津。
优美的文字，可比酒醉人多了。
王潮垠沉浸地看着，从许灵均劳教结束成为一名牧民，和农场里的其他人形成友谊，再到被任命为教师，重新走上讲台……
乃至收获爱情。
“喂，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你要老婆，只要你开金口，晚上就给你送来。”
看到这里，王潮垠不禁会心一笑。
王潮垠已经把自己代入成许灵均，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郭蹁子会给他介绍一个怎样的对象。
直到他自己点的豆干烧肉被端上桌，王潮垠仍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认真看许跃新写的稿子。
“菜上来了。”
许跃新提醒道，“再不吃凉了。”
“哦哦，好。”
王潮垠完全入了神，随口答应两声后伸手去摸筷子，目光始终聚焦在《牧马人》上。
好容易把筷子摸到手，他眼睛仍没有离开许跃新的《牧马人》，筷子在桌上夹两下，只夹到了空气。
许跃新忍不住笑了。
“咱要不吃完饭再看？”
许跃新提议道。
“不不，我看完再说，快了快了。”
王潮垠摇摇头道，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
这部小说，集中展现了一位知识分子的三十年，从新生到坠落，再从黄土高原上爬起来，成为一个大写的人……
最后看完《牧马人》时，王潮垠小心地把稿子放到桌椅上，又怕被风吹走，想了想后把外套脱了下来压在稿纸上，就像对待一位新生的婴儿那样周到。
“王组长，吃菜。”
许跃新把豆干烧肉往他跟前推了推道。
“哎哎，好。”
王潮垠思绪仍停留在小说中，吃菜时也是食不知味，脑海里在不断回味《牧马人》中的情节。
“王组长，您给我挑挑毛病？”
等王潮垠吃了几口菜，许跃新谦逊地表示道。
王潮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要求。
挑毛病？开什么玩笑。
他笔下这片名叫《牧马人》的小说，无论是文学性，还是思想性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真要是挑起来，那就成了鸡蛋里头挑骨头。
“你的这部《牧马人》，立意非常新颖，情节非常动人，思想非常深刻。”
王潮垠一连用了三个非常，表达自己读完后的感受，“可以一字不易地予以刊登。”
许跃新听罢拿起桌上的扳手，打开啤酒给自己和王潮垠各倒上一杯：“感谢您这么高度评价。”
“这一杯是我敬您的。”
王潮垠也举起酒杯，笑着摆摆手：“应该是我感谢你，接连给我们杂志提供优秀作品。”
清脆的干杯声中，两人将啤酒一饮而尽。
……
三审三校，还差主编李纪这一关。
王潮垠和许跃新在小饭庄道别后，马不停蹄地赶回编辑室，给正在外地开会的李纪发电报。
主编，有佳文，请回。
电报时代就是这么地惜字如金，多发一个字都算浪费。
根据王潮垠了解的时间表，李纪的会议日程已经只剩下两天，这时候一般是领导们聚在一起休闲放松，四处转转玩玩。
许跃新的《牧马人》，值得自己要求主编放弃休假，回杂志社审稿。
辽阔的大草原上，李纪本来正喝着牧民们制作的奶茶，和文学界的几位老友畅叙旧情，讨论接下来两天的游玩计划。
这时来自杂志社的电文被送到他手中。
看完电文，李纪笑了。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王潮垠发的，全杂志社只有他敢要求自己中断行程。
放下电文，李纪向老友们表示杂志社有事，自己需要先走一程。
当天下午，李纪坐上火车，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他倒想亲眼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小说，会让王潮垠如此急切地呼唤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