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要杀了他吗
莫坚任由母亲驱赶着,直到被赶出了门外。
“娘亲,你别生气!儿子做错了什么你说。”莫坚双手张开,摆于身前,想安抚莫母的情绪。
见儿子一副认罪受罚的样子,莫母没再驱赶,杵着扫帚盯着已长大成人,穿着衙役服饰的儿子,久久不语。
莫坚却是不敢再多言。
良久,莫母似乎想起了伤心往事,一滴豆大的浊泪从她那有着饱含风霜眼纹的眼角涌出:“你知不知为什么你阿妹活不成!你阿父又因何而死。”
“知道,九年前,家中田地收成不好,县里的衙役却收走了咱家的近半数粮食,导致才刚会走路的阿妹病重,家里无银钱医治,阿父因此帮人跑盐。”
说到这,莫坚垂下了脑袋,脑子很乱又似难以说出口,内心挣扎一番后道:“最后,被衙役抓捕,打死,阿妹也因此病死。”
莫母又走了过去,扫帚挥在了莫坚的脚背,这次,莫坚没再躲,任由母亲打骂。
妇女的声音哽咽:“那你去做衙役...”挥动的扫帚缓缓停了,那道穿着补丁,佝偻的身影缓缓滑落,坐到了地面上,用那有着粗糙老茧,常年泡在田中淤泥与砍树时沾染树脂而导致变黄、变黑指甲的手掩着面:“那你去做衙役...”
莫坚将母亲扶起解释道:“娘亲,你知道吗?上元节时,我与阿石帮贩私盐的跑盐才知道,他们杀了人,还杀了很多无辜的老百姓。”
“我...”叹一口气后语气沉着且坚定:“我不想帮他们跑盐了。”
莫母没有接话,默默听着。
见状,莫坚继续宽慰:“后来进城打听才知道有一名叫做刘浩的衙役,他不仅让李家的人安葬了衙役,还给那些被私盐贩子杀了的老百姓主持公道,让李家赔了钱。”
“那些老百姓的地还没被乡绅抢了去。”
“这些天,孩儿跟着刘大哥,他处理纷争时不仅不欺压平头百姓,还偏袒咱这些平头百姓,又是不碍大雅的事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孩儿觉得刘老大是好人,不是那些欺凌百姓的人,见他招募衙役,才去的。”
见母亲依旧没有接话,只是别开了脑袋,似不太想听的样子,斟酌再三后,终道:“当初,阿爷死了,那些卖私盐的可没给钱,就连阿爷的尸首都是我们娘俩夜间偷偷挖回来的。”
“到现在,当年打死阿爷的衙役都死了都没能给阿爷一场葬礼。”
“孩儿便想着…”
“想什么!你以为你是衙役,就能乱来吗?你知不知道帮人运盐的罪有多重。”莫母终于开口截住了莫坚的话。
“娘知道,这些年,都是靠着你帮着跑盐,咱娘俩菜不至于饿死。”她伸出双手抓住莫坚肩膀:“娘就你一个儿子了,如果你不想去跑盐了,也行,但衙役,绝不能当,咱家,不当那恶人。”
想到以往的衙役强征赋税,欺压良善的种种劣迹,莫坚沉默了良久,终究选择不违背母亲的意思,将其扶起:“好,都听娘亲的。”
.....
宴席过后,梁护卫驾车送刘浩等人回衙门。
杨宁是被李家的护卫抬下马车,直接抬进了后衙房间里。
刘浩有些醉意,脸色通红,走路都有些摇晃,他身边的葛从周却步履沉稳。
他咧着嘴,呼吸有点急,牙缝不断吸入冷气,将酒气吐出,用手背推搡了一下葛从周的上臂:“这么能喝。”
顺势将手搭在了葛从周肩膀上。
葛从周搀扶着刘浩往房间走:“做亭户的,有时冬日也要冒着风雪跑盐,酒是最好的驱寒之物。”
刘浩点头认可:“可以,专家都这么认为。”
“砖家?”
“额...”刘浩拍了拍额角:“烧砖的家庭。”
很快,葛从周将刘浩扶到了房里。
房的两边各有一张床榻,左边的躺着一个醉死的人,李家的护卫正将被子盖到这名醉汉身上。
这些天,刘浩与杨宁住的同一间房。
一出于安全考虑,二是将葛从周、莫坚这些人招募进衙里,强制他们住衙门之后,没空房了。
进了房间,刘浩将自己扔进了被窝中,也不管优不优雅,将被子盖上。
葛从周对梁护卫道:“梁大哥,谢了,你们先回吧。”
安全将人送了回来,梁护卫没有多留,打扰刘浩休息的意思,与葛从周告了声退后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葛从周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房间,而是侧头盯着刘浩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右手手指有规则的轻微跳动着,似乎想抓什么物什。
“老钟,不是说要种地吗?怎么这么早回来啊!”
“嗯,家里的地两个弟弟耕完,倒不用我操心,想着明日一早要早起,不想赶夜路,就早些回来了。”
听到外边的对话,葛从周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钟宏训练时不错,这个时候动手我可能没办法离开,也没办法通知毕先生出城。
过了一阵,他收起了所有动作,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冲杂役喊道:“给老大与小宁烧些醒酒茶。”
......
濮阳县,城南。
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低着头的葛从周走进了距离城门的第四条巷子,没多久他走进了暗巷,过了一会儿敲响了一间民舍的门。
对过暗号之后,大门对开,他走了进去,直接过了小院,走进了那间地面是木板,青砖墙面,门窗紧闭的屋中。
坐在屋里左侧,穿着灰色长袍,文士打扮的毕师铎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鹅毛羽扇。
仔细看去,此人长得十分魁梧,脸上线条刚硬,配上那身装束显得有些怪异。
看清进来之人后,他起身相迎:“哟,回来了?情况怎么样,李家可是被抓了?”
坐在上首的王仙芝同样期待着。
葛从周先是见礼:“没有,韦景芝被吴建忠抓了,王员外,毕先生,你们得赶紧出城,快日落了,城门一关,恐怕没机会走了。”
毕师铎与王仙芝面面相觑,二人的眉头不由皱在一起。
毕师铎肃问道“怎么回事?”
葛从周想了想后道:“我听从你的吩咐,在李瑞被抓走后去李府盯着。”
“后来,属下看见了刘浩...”
“刘浩。”王仙芝咬着牙根,握紧了拳头,吐出这个他心头痛恨的名字。
“王员外宽心,大局为重。”毕师铎劝了一句。
王仙芝深吸一口气后不甘吐出:“你继续说。”
葛从周点头接着说道:“后来,刘浩从侧门进了李府,等了两刻钟,属下想进去,却被门子拦下,就连侧门那边,往日允许我们进府的李家护卫都不让属下进去。”
听到这,王仙芝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望向了毕师铎,似乎在询问。
他的动作让葛从周停了话。
毕师铎没理会王仙芝的目光,示意自己从甄城带来的葛从周继续。
这次,他的话语带了前缀:“毕先生,属下问他刘浩去了哪,他也没告诉属下,什么时候离开的属下不知道,过了许久才回来,他却带着李瑞回到了李府。”
随后,他又将刘浩与李瑞回到府中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刻意在脑海过滤了一遍席间李瑞与李家长辈对刘浩的赞许之言,只说了军营里的事情。
“废物。”王仙芝一甩衣袍转身,回到先前坐的矮桌旁,喝起了闷酒。
也不知道在骂谁,葛从周却是微侧了一下脑袋,右手似乎想要掏东西,对毕师铎问道:“毕先生,可要杀了他,属下能做到,然后离开濮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