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远行
三天后，秋风轻拂，苍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为雪月城带来了别样的清寒与凉爽。
在城主府后院的一间屋内，莫轻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全然陌生的景象。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艰难地缓缓坐起，那身上的伤势依旧散发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哼出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娇小的白衣女子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一时间，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安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莫轻离用那犹如被铅块堵塞般嘶哑的声音，轻声喊道：“师姐。”
李寒衣见此情形，急忙将水盆放在桌上，又从桌边的茶盏中倒了一杯清水，递向莫轻离，只吐出三个字：“别说话。”
莫轻离见此，缓缓地点了点头，快速地从李寒衣手中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然而，他已经整整三天未曾喝水，体内极度缺水，区区一杯水又怎能缓解他那干渴难耐的状况。只是此刻他不便多言，只能安静地望着沉默寡言的李寒衣。
李寒衣似乎看懂了莫轻离的眼神，赶忙从桌上拿起茶壶，又为他倒了一杯。连续灌下一壶水后，莫轻离这才觉得稍稍缓过劲来。他朝着李寒衣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师姐。”
李寒衣并未答话，只是拿起水盆里的毛巾，走到床头，准备替莫轻离擦脸。莫轻离急忙想要阻止，却在她那坚定的眼神下无奈退缩，只得红着脸接受李寒衣的照料。
一番擦拭过后，莫轻离总算有了几分人气。他看着李寒衣，好奇地问道：“师姐，师尊他们呢？”
李寒衣依旧言简意赅：“城外。”她望着莫轻离，欲言又止，随后缓缓说道：“你那一剑，毁了半个雪月城，师尊他们还在城外忙碌。”
莫轻离面露尴尬，说道：“对不起啊，给你们惹了这么大麻烦，我没想到那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
李寒衣看了莫轻离一眼，微微一叹：“这其实不怪你，你不必自责。好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自有他人去处理。”这一刻，李寒衣的眼神中似乎暗藏着一丝宠溺，但瞬间又消失不见。
可那刹那的温柔，还是被莫轻离敏锐地捕捉到了。莫轻离下意识地开口道：“师姐，你好美。”
空气瞬间陷入沉寂，过了许久，李寒衣平静地站起身，说道：“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碗面。”
“师姐。我......”莫轻离想要解释，却被李寒衣强行打断：“你不必说什么，我并未怪你。”
“吱呀”，房门紧紧关闭。莫轻离气恼地用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口中暗骂：“莫轻离啊莫轻离，你居然敢如此轻薄师姐，你真是该死啊！”
门外，李寒衣平静的内心第一次泛起了微微的涟漪。“扑通扑通”，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运行止水剑法一个周天，内心瞬间恢复了平静，再无波澜。她看着房间里懊恼不已的莫轻离，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说道：“抱歉，师弟，我想追寻剑道巅峰，注定一生了无牵挂。”李寒衣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落寞的神情。随后，她迅速地收拾好心情离开了后院。
三月后，莫轻离终于能够下床了。这三个月里，每日都是李寒衣在尽心照顾他。
在此期间，百里东君、南宫春水、洛水还有落霞仙子尹落霞时常来看望他。记得那日，南宫春水得知他醒了之后，便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训斥道：“你这臭小子，为师怎么就收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还得为师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幸好师娘洛水及时拦住，说道：“好了好了，孩子刚醒，莫要这般动怒。”
南宫春水这才罢休，随后骂咧咧地走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哼，为师怎么这么倒霉，收了你这个闯祸精！”
百里东君等人见了，也忍不住抱怨莫轻离：“师弟你可真是厉害啊，刚来就差点把雪月城给灭了，这世上也是没谁了，你那一剑，气势汹汹的，半个雪月城都被你毁了。害得我们刚来就被抓了壮丁，没日没夜地帮忙重建雪月城。”
莫轻离一脸愧疚，说道：“是我不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师娘洛水倒是显得格外从容，微笑着说道：“雪月城一直隐于市外，千年以来也积攒了丰厚的家底，在江湖中也有不少产业。而且雪月城平素很少修缮，正好趁着这次大修一番。”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雪月城的修缮工作基本上完成了。雪月城从下关城向外扩充了数十里，下关城再也不是那矮小破旧的城门楼子。然而，也正因为这次的修缮，雪月城的银子被消耗殆尽。
所以，莫轻离刚刚下床恢复行走，就被南宫春水轰出了雪月城，理由是雪月城如今开支困难，让他去替雪月城拓宽业务！”
而与他同行之人，依旧是二师姐李寒衣
莫轻离却也并不反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毕竟能携美同闯江湖，人生乐逍遥，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李寒衣也并未多说，面容依旧清丽如往昔，带了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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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关城外，一匹毛色纯净如雪的雪颜马猛地打了个响鼻，似在催促着即将踏上旅程的主人。今日，恰是莫轻离与李寒衣出门游历的良辰。
雪月城众人皆聚于下关城口，前来送别。师娘洛水紧紧拉住莫轻离和李寒衣的手，满脸皆是疼惜之色，嗔怪道：“你那师尊也真是心狠，你们俩都还是这般稚嫩的年纪，怎就舍得让你们出去闯荡这诡谲的江湖。”
莫轻离望着师娘，脸上漾起一抹温和且坚定的微笑，轻声宽慰：“师娘，您莫要为此忧心，我定会护师姐周全，绝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李寒衣却是俏目一翻，轻哼道：“哼，也不知是谁，刚来雪月城就一剑毁了半个城池。”
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让莫轻离和李寒衣之间的关系有了显著的变化。起码，他们偶尔会彼此打趣，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然而，每当莫轻离试图再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却总是如同遇到无形的壁障，难以跨越。李寒衣似乎对他存有防备之心，但凡莫轻离想要谈及些许敏感的话题，都会被李寒衣迅速打断，仿若刻意回避。对此，莫轻离每每都会心生失落，不过很快，他又会笑嘻嘻地唤着“师姐”。莫轻离也不争辩，只是略显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此时，南宫春水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莫轻离，缓声道：“轻离，你虽年岁尚小，可为师看得出，你心智远超同龄人，成熟稳重。你与寒衣同龄，为师希望你能好生照料于她。寒衣性子喜静，而你生性活泼，恰好互补。你务必护她安好，可记住了？倘若寒衣在外受了半分委屈，为师定拿你是问。”
莫轻离微微一笑，郑重应道：“放心吧，师尊，我必当尽心竭力照顾好师姐，断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洛水仍在一旁絮絮叨叨：“盘缠可带充足了？要是不够，记得一定要写信回来。”
莫轻离望着洛水那慈爱如母的神情，思绪不由飘回前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眼眶微微发酸，他强忍着泪意，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师娘，您就别操心了，一切皆已妥当。”言罢，他悄悄传音给洛水：“师娘，有一事相求。师姐喜爱安静，归来后想必会搬去苍山常年练剑。我想请师娘帮我们在苍山搭建两间茅草屋。若等我们回来再行建造，师姐定会横加阻拦。”说完，一脸渴盼地望着洛水。
洛水瞬间心领神会，即刻明白了其中缘由，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轻离，莫非你喜欢寒衣？”莫轻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得尴尬地笑笑。
另一边，李寒衣满心狐疑地看着莫轻离和洛水，不知为何，心中陡然一阵悸动。紧接着，她赶忙催促道：“好了，三师弟，天色渐晚，我们速速赶路吧。”言罢，她率先翻身上马，目光看向莫轻离，不再多言。
莫轻离见此情形，与洛水匆匆说了几句，便略显笨拙地爬上马背，双手紧紧环住李寒衣的纤纤细腰。
李寒衣的俏脸瞬间染上一抹绯红，没好气地瞪了莫轻离一眼，厉声道：“若你的手敢胡乱动弹，我定剁了它。”说罢，扬起马鞭。白色雪颜马长嘶一声，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城门口，洛水痴痴地望着李寒衣和莫轻离离去的方向，许久都未移开视线。
南宫春水忍不住握住洛水的柔荑，轻声安抚道：“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回去吧。”
洛水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南宫春水道：“雪月城的重建完成了吗？还不快去搬砖！”言毕，便气冲冲地朝着城主府走去，显然还是在怪南宫春水让莫轻离和李寒衣独自出走江湖。南宫春水看向身后的众人，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走吧，形势比人强，我们继续修缮雪月城去吧。”
说完一阵落寞，心中不由自嘲道“想我天下第一高手，居然有一天还要手动搬砖，真是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