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挖坟
村外密林
殷瑶裹着长袍,依靠在树边闭目养神。
“咕——咕咕”
不知何时,林外传来几道鸟啼声。
殷瑶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欣喜,跟着将手放到嘴边,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
“咕咕——咕。”
很快,一道黑影从不远的树梢几个纵跳,轻轻落了下来。
“衍舟哥。”
江衍舟落下,同样欣喜道,“听说你这边有些眉目?哎,可惜胡二郎那边,我算用尽办法,但证词依旧。”
“无碍,真相是不会被谎言永远掩埋的。”
殷瑶点点头,探出脑袋望向他身后,“就你一个人?”
江衍舟正欲开口,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哎哟,大人您慢点,等等小的呀。”
只见赵强拨开周围灌木,气喘吁吁地从林中跑了出来。他的脸上还有少许划痕,衣服也被枝杈划拉的有些脏乱。
两人见到他如此狼狈模样,不由对视一笑。
“大人,这是去年石桥村缴纳赋税的账目。”赵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将册子拿出。册子还特意用绸布包裹,以防损坏。由此可见,倒也是用心之人。
殷瑶立马收敛神情,低头翻阅。
江衍舟好奇的看向赵强,“今夜胡小花家是有何新发现?”
赵强尴尬地摸了下鼻尖,一脸讪笑。
“算了,问你也没用。”
自知问错了人,江衍舟重新看向殷瑶。
没过一会儿,殷瑶合上册子。
果然是这样!
殷瑶啧啧两声,“看来案子很快便能结束了。”
江衍舟听闻,跟着笑道,“那是好事呀,咱们才刚到不久,便在腊月二十六当天将案子破获,回头必有奖赏。”
“你刚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殷瑶突然扭头问道。
江衍舟疑惑道,“腊月二十六呀,瑶瑶你忘了?”
殷瑶扭过身,偷偷拿起胸口的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略显模糊的字。
【切记不可参与腊月二十六安定县的案子,更不要挖开石桥村的坟,取出那件东西。切记,切记!——范叔同留】
如果说地点上一次是巧合,时间跟坟也会那么巧吗?
正当二人不解,殷瑶转而问道。
“对了赵捕头,胡小郎的墓,你可知晓埋在何处?”
“就顺着小河到上游的西侧,有一处山林。”
赵强愣了下,点头,“周边三个村子,一般都是将人埋在那片地儿。”
“也就是说,周围只有那一片坟区?”殷瑶再次问道。
“大人说的是,只此一片。”
一时间,殷瑶又沉默了。
一次巧合,两次巧合,三次难道还是吗?
殷瑶将信将疑的摇了摇头,不惯胡小郎的墓里有什么,肯定是要挖的,这关系到能否找到关键证物。
她深深地看了赵强一眼。
“带路。”
“啊?!”赵强再次一愣,有点忐忑的瞅了瞅四周昏暗环境,“现……现在啊?”
“我雍州怎有你这等捕头。”看到赵强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怂样,江衍舟忍不住鄙夷道。
“好了衍舟哥,还是抓紧赶路吧。”
已经熟悉赵强为人的殷瑶,倒没有多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摆手道,“抓紧把案子破了,回去交差更关键。”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江衍舟的注意。
他走到殷瑶身旁,小声道。
“有几分把握?”
“还有瑶瑶,你是不是有啥心事,总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太好。”
这次案子虽很寻常,但意义不同。
队内之前已有分歧,并且的确也如王远所言。诚然镇冤司有监察刑狱之则,可如果频繁给县里递交的卷宗挑刺,的确容易引起下面的不满,影响下面处理公务的积极性与效率。
不仅是雍州地界,甚至全国范围内的官员,对此其实早有芥蒂。京城更是早有传闻,内阁有不少阁老提议,欲要削弱镇冤司的权柄。
而此次的案子是人证、物证俱全,判罚也十分公正。
如若没有确凿证据翻案,说出个所以然来,指不定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
殷瑶自然知晓江衍舟所担忧的事,在来的路上,二人其实就讨论过这一问题。
她眯眼笑了笑,让其放心。
“估摸没歇息好吧,衍舟哥别担心。走吧,咱们去挖“宝”。”
“挖宝?那不是坟……”
话音未落,殷瑶已经扯着赵强往远处走去。
只留下江衍舟满脸困惑。
……
夜幕低垂,雪如细沙无声地覆盖了小河旁的山坡。
黑暗中,只有几根摇曳的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为三人指引着方向。赵强走在最前边,空气中弥漫着寒意和死寂,偶尔有野兽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吓得他频繁哆嗦,看得走在后方的殷瑶只能无奈摇头。
反倒是江衍舟的神色,肉眼可见显得有些愤慨。
“等案子结束,我一定要上书狱长,让他责令安定县县尉,好好重新挑选位捕头。让此人担任捕头,简直就是胡闹!”
殷瑶嗤笑一声,“上书狱长这事儿,整个雍州镇冤司,估计也就你这位户部侍郎的大公子,有这份胆子了吧。”
“哼,他是他,我是我,我才不屑当什么公子。”江衍舟满脸嫌弃的吐槽一句,随之认真问道,“难道瑶瑶你不觉得,捕头的位置该换换吗?”
“哎!”
殷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她也不晓得,从前父子二人十分和睦的他俩,因何缘由,使得现在衍舟哥只要被人提及自己父亲,便很是不悦。
她抬起头,不再多想,转而看着前方赵强背影反问道,“你还记得他担任捕头多久了吗?”
“十八年吧。”
江衍舟没有迟疑,当即如数家珍的回应道,“赵强,男,刚过不惑之年,四十有一,安定县河源村人。于庆贞十五年通过吏员测验,担任捕快一职。两年后,庆贞十七年,因能力突出,提拔为捕头至今。”
“衍舟哥你想想,他为何能通过测验,又是如何两年后便受到提拔。”
“上下其手,狼狈为奸呗。”江衍舟都不用想也能猜到。
赵强今年四十一,二十年前那也才二十一就成为捕快,两年后二十三岁,更是担任捕头。瞅瞅赵强那副熊样,还能力突出,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糊弄鬼呢。
殷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可你知道赵强担任捕头一职以来,安定县各项考核中,尤其涉及刑名、狱讼、治安、征收赋税等方面,成绩如何?”
江衍舟顿时一怔。
还别说,从他来时翻阅的各项资料来看。这些年来,安定县不愧于“安定”之名,各项考核的历年官吏,都是被评为“优”。
而早些年,安定县可并不是这样的。这其中的缘由,他就有些不懂了。
殷瑶没有多说什么。
她当然也知晓赵强早年肯定是通过一些门路进的县衙,可他能历经多任县衙主官不倒,由此可见其在特定领域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尤其在处理各项琐事时,不说绝对公正,但至少也是相对公正。如果连这都保证不了,恐怕安定县早乱套了。
她自认不是圣人,可大凉国疆域万里,治理起来何其难也。有能做到相对公正的官吏在,她自然也能容忍其一些小毛病。
想到这,殷瑶不由想起了自己父亲,神色黯然一伤。
这些道理,都是父亲辞官归家后,从小教导她的。
“两位大人,咱们到了。”
就在这时,黑夜中,赵强的脚步,终于在一座新坟前停下。
二人快步走了几步。
殷瑶蹲在墓碑前,用手将覆盖的雪全部扫离,抓起一部分泥土看了看。
果然有新翻动的痕迹。
殷瑶心中一喜,将火折子插在一旁地上,干脆直接双手开始刨起了墓碑下的土。
“啊……真挖呀?”
一旁二人看呆了,他们没想到殷瑶是认真的。
赵强反应很快,人家大人都动手,哪有他站在边上看的份。
他嘴角低声嘟囔祈祷:“小郎呀,哥哥我还带你喝过花酒,待你不薄。这次挖坟,可别怪罪哥哥。”
说着,他大喊道,“大人,让我来让我来。”
一步变两步,将殷瑶挤到边上,跪在墓碑前卖力挖土。
江衍舟走到殷瑶身旁,低头看了眼在挖土的赵强,侧目问道,“胡小郎的尸骨仵作不是都检查过了么,我们这是要挖什么?”
殷瑶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墓碑下方。
“一件能揭开我心中所有困惑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