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离奇
李渔来到李琰跟前,站定,居高临下,俯视着李琰,扬了扬下巴:“这得问他了。”
李琰仰头,总觉得李渔这般俯视自己不对劲,以往都是自己坐在王座上,俯视他们,今日轮到自己被俯视,心里不是滋味:“你能不能坐下来。”
李渔拒绝:“在长辈面前,哪有我坐的份。”
你这是要把俯视我的事情进行到底,是吧?
但是,这理由好生强大,李琰真想打死李渔,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不再在这事上纠缠:“说起这事,我也是稀里糊涂呢。自从得到李静忠的提醒后,我就一直在想,想到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渔不信,还没有说话,韦妃已经喝斥起来了:“你是不是和圣人的妃子不清不楚?”
李琰勃然大怒,喝道:“你个泼妇,休得胡言乱语,我怎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
韦妃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反驳:“别人家说这话,我自是信的,你们皇室中人说这话,我哪会信。想当年,高宗把武……”
意识到犯了禁忌,忙闭嘴,眼睛四处一阵瞄,没有他人在场,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没有明说,然而她的意思,谁都明白。
韦妃这是在指责老李家乱伦。
她还真没有说错,乱伦这是老李家的“光荣”传统。
武则天是太宗的妃子,高宗却是把她纳为妃不说,还立她为皇后,为自己生儿育女,难道这不是乱伦?
高宗这事已经够吓人的了,好在太宗已经死了,高宗这才做出这等事体。
圣人,那乱伦之事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疯狂地步了。
杨贵妃,明明是圣人的儿媳妇,寿王李琩之妻,圣人自己喜欢,就强纳为贵妃。
父纳子妇,还是亲儿子活得好好的时候,这种乱伦事情,千古罕见。
更何况帝王乎?
与禽兽何异?
圣人强纳儿媳妇杨贵妃这事,人们当面自是不敢说的,然而私底下的物议却是不断。此时,韦妃拿来说事,李琰很是无奈:“我是那种人么?”
“呵呵。”韦妃冷笑:“你见了美妇都走不动道了,还能不是那种人?”
李琰咬牙,从牙缝中迸出话来:“真不是。”
韦妃又要反唇相讥,李渔摆手阻止:“王妃过虑了,断不是此等事体。”
“那是。”李琰好生感动,还是亲儿子好,向着父亲:“还是渔儿明事理。”
李渔话锋一转:“但,也差不了多少。”
李琰磨牙,骂道:“逆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得我们皇室中人,人人都是高宗圣人似的,我不是那种人。”
韦妃回呛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渔后退几步,离李琰远点,撇清干系:“王妃,你不会连我也在骂吧?”
韦妃这才发现这话有毛病,在这里当着李渔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合适,忙笑道:“渔儿,你切莫多心,不是说你。”
受圣人之累,仿佛皇子们都有这毛病似的,还没法辩解,李琰一声长叹:“哎。”
李渔这才道:“圣人早有杀父王之心,而又隐忍不发,一直等到巫蛊事件,这才小题在作,借题发挥,说明此事极其隐秘,不为人知,而又是圣人不能容忍之事。父王,你好生想想,你是不是犯过什么忌讳。”
说到正事了,韦妃也不打岔了,睁大好看的眼睛,打量着李琰。
李琰眉头紧拧着,思索起来。
过了好一阵,李琰摇头:“毫无头绪。”
李渔很郑重:“父王,你要清楚,此事不仅干系着你的生死,也干系着你这一脉的生死荣辱。”
李琰重重颔首:“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想。”
李渔提醒:“圣人不顾父子之情,把你关进鹰狗坊,让你与鹰犬为伍,他对你的恨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然不会让你遭受此等屈辱。”
“格格格。”李琰牙齿咬得格格响,都快咬碎了,双手紧握成拳头,满脸不愉:“圣人,狗屁!有这样的圣人么?”
与鹰犬为伍,这是何等的屈辱,是个人都不会忍受。
更不用说,让李琰遭受如此屈辱的,不是别人,而是生身之父。
因而,李琰此时是恨透了圣人。
若是圣人在他面前,说不定会吐圣人满脸口水,发泄一番。
韦妃左手抚着胸脯,心惊肉跳:“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巫蛊事件,王爷被牵连,致有此滔天大祸,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曲折。”
看着李渔,很是赞赏:“幸得渔儿了得,看得透彻,应对得当,令阖府上下逃过此劫。”
李渔笑道:“王妃当知,韩刘二孺人所作所为,不过是争风吃醋而已,这样的事情,每天发生在长安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起。若真要论处,长安百姓人人该杀。”
韦妃有些不太赞成,然而仔细想想,又无法反驳。
李渔见她并不尽信,又道:“王妃当知武惠妃离奇中了邪祟,在宫中请江湖术士驱邪。武惠妃,是当时圣人最宠爱的皇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仪仗用度赏赐皆依皇后例,可以说他是母仪天下之人了,然而她竟然在宫中公然行巫蛊之事,圣人却不闻不问,任由武惠妃作为。”
武惠妃离奇中邪,请江湖术士在宫中驱邪这事,天下皆知,最终不治而亡。
李渔直指本质:“那时候,圣人为什么不说这是巫蛊事件,而父王这点屁大的事情,他竟然以巫蛊论处,好笑不好笑?”
韦妃立时信了,不再有一点怀疑:“圣人的心肠真狠毒。”
“没错,他心如蛇蝎。不,比蛇蝎还要毒。”李琰咬牙骂道。
李渔此来是说事的,可没有心情陪他骂圣人,道:“说起离奇的事情,还有一件呢。父王,你那两个心爱的孺人,迷得你神魂颠倒,却是惹出此等事情,圣人当日大怒,当场杖毙。”
李琰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打算放过她们?她们死得可惨了。”
韦妃瞪着李琰:“她们死得活该,你还舍不得了?”
李琰回想起二位孺人让他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好生伤感,眼圈一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是舍不得,是非常舍不得。
要是韩刘二孺人死而复活,在他面前一番乞怜,说不定他一个心软,就原谅了二人。
李渔翻个白眼,没好气:“你对你的两个孺人真是旧情难断啊。你被圣人关进鹰狗坊这事早就传遍了长安,两孺人被圣人当场杖毙这事,满长安皆知。然而,她们皆是长安人,到如今已经数日了,她们的娘家都没人前来打听过消息,你说离奇不离奇?”
韩刘二孺人争风吃醋,惹出天大风波,被圣人杖毙,不管怎么说,那是自己亲人,她们娘家总该派人来打探一下消息。
到如今,竟然一点动静没有。
此事不是离奇,而是非常离奇。
李琰眼珠子差点瞪掉了,双手一撑,想要站起来,却是牵动伤口,只能一声惨叫,又趴趴在胡床上,看着李渔,可怜兮兮的道:“渔儿,为父请求你跑一趟她们娘家,代为父看看情况,可好?“
李渔断然拒绝:“不去。”
韦妃立时附和:“对,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