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山
跑！
再跑！
山里一片水潭上，一个少年自岸上迈步狂奔，似乎是想在水面上奔跑起来踏浪而行。
但人怎能踩着水面奔跑？
就见那少年一次次栽进水潭中却不肯放弃，栽进去游上来便又向水面冲去。
一条黑狗也疯了一般绕着水潭狂奔，一人一狗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从第一天吃开八珍猪骨汤，已经第四天了，一头猪煮出来四十多斤肉粥，但狗叔只吃了十来斤。
那燥热散不出来，它吃的便少了。
哪怕别品一顿更比一顿食量大，依旧吃了三四天，亏得井中温度低不然早嗖了。
体力足够，别品除了摘果子便一直赖在泥潭上，此刻他已经能做到安稳站在泥潭上而不坠落。
这技能果然越练越熟。但从昨天开始尝试在水面奔跑，却终究差了些什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能跑出两步，但这不是技能，哪怕寻常人跑得足够快也能跑出两步。
别品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踏浪而行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讲科学，想不明白只能一次次尝试。
噗通！
噗通！
一次次栽进水潭中，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向着狗叔挥手：“回家！”
汪！汪~
狗叔应了一声，驮着布口袋追了上来。一人一狗刚返回村子便迎面碰上罗叔。
罗叔远远招手：“又跑哪儿去了？弄一身湿，当心再趟黄泉！”
别品啪啪拍了拍胸膛：“罗叔放心，结实了!”
只是区区几日，却能感觉到身体肉眼可见的变结实了。
罗叔笑了笑，吧嗒一口烟袋道：“明早天亮就出发，你果子装好了么？”
“装好了，放心吧叔！”
山丁子摘下来不能久存，要赶紧卖出去，药房也等着用的。
这些日子大多都是吊在井里防坏防虫，难得晴了几天了，路好走该下山了。
“今儿吃饱了早些睡，明早村口集合！”
别品应一声返回家中。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罗叔家半亩山丁子，足有近百棵树，能打好几麻袋的果子，他只有十二颗树，满打满算只有百余斤。
据说其他地方的山丁子不像这样少，结果时可以挂一树，但包头沟的山丁子，虽然珍贵结果却不多，但这不多的果子却是他们一年的全部收入。
小心翼翼。
别品吃了晚饭打水洗澡，收起来好几个月的鞋又拿了出来。
在山上赤脚不打紧，习惯山路的山民很少扎脚，反而进了城青石铺地光脚走一天，整只脚都疼的难忍。
鞋小了，分明春天穿还大的。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快速成长了。不系鞋带还能勉强套进去，明儿进城后，要买双新的了。
这都是小事，让别品疑惑的是，当日马六说新城主下令免了赋税，但这消息到现在都不曾传来。
莫不是出了意外？
虽然身怀巨款那点儿钱算不得什么……但心中还是不甘。
还不如索性不知道这消息。
别品叹口气，收拾妥当才上炕睡下。
这几日心情极好，睡的甚香。
天不亮便有鸡鸣声一声声传来，紧接着就有敲锣声传来。
“快出来，快出来！今年药材免赋，山丁子也免赋！”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顿时整个村子都活了起来，咣当一声门响，有人撞开了自家门：“朱老六你说真的？”
这大嗓门是乔家婶儿，他家今年两个儿子都生了双胞胎，正愁的不知怎么办了。
“羞脸女人，不穿衣服就往外跑，给我回去！”这是乔叔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时候却也没人嘲讽，一个个打开大门叫喊起来：“朱老六，哪儿来的信儿？”
“敢骗人锤死你！”
“没骗，没骗！”朱老六当当敲着锣：“我刚从安阳城回来，卖了五斤茯苓丁，没交税！”
这下子整个包头沟都炸开了锅。
啪一声鞭响，是东头乔老子抽了一鞭：“睡觉的都起来，山丁子吊起来装车，现在就走！”
迟则生变！
赋税这种事儿——免赋肯定不是现在才定下的，但一直没传到包头沟来，不一定中间有人想什么作什么妖呢。
药商、焦家、马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一声鞭响抽醒了众人，男人立刻装车，女人紧忙做一顿好的，这一路走出去要大晚上才能到城里，路面刚干不好走，总不能让男人饿肚子干活儿。
别品也起身，百十斤山丁子不能装在一个袋子，装多了下面的压坏了。
二十斤一个小口袋，又系在一起。他背了八十斤，狗叔驼了三十斤。最先出门。
“娃子，放车上来！”罗叔远远的喊一声。
罗叔家两辆平车下山。
别品笑着：“不用叔，等我背不动再放上去。”
八十斤……放在十天前别品能搬动，但决不可能扛着走。但现在真的不算事儿，就像先前背了二十斤粮似的，有重量但不至于成累赘。
尤其早儿和狗叔把最后的肉粥分了，正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连吃数天八宝猪骨汤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燥热，却也要大量运动来舒缓，负重而行就不错。
罗叔只当小孩子担心自家果子，没有多说。这一路很远，扛不动了自然就放上来了。
不过一个多小时，天蒙蒙亮车队便出发了。
“咱要有载象或者青铜蟹多好，往上一坐早饭时候就到城里了。”不知道谁感慨一句。
立马有人附合一句：“就你敢想，要我说有搬山蜗牛最好，第二层摆着果子，我住壳里顶楼，你们拉平车，我在上面煮碗菜粥，馋死你！”
“出息！”又有人呛他一声：“都青铜蟹搬山蜗牛了，谁家自己摘果子卖果子？有病这么早出门？”
这话一出口顿时众人不说话了，都向马家看去，马家安安静静，他们家也有山丁子，但是早两日就有青铜蟹搬下山去了。
众人说着话，就见院门打开，马三走出来，踩着青铜蟹螯上了蟹背，一只洗的洁白的白鹿被青铜蟹绑在腹部货架上，青铜蟹迈开腿叮叮叮向山下而去。
那马三面色不太好，没看这边众人一眼。
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住在一个村，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吆喝着拉着平车向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