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世间事,命与格
“那便依花魁娘子所言便是,要不然这么正式,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林易笑着说道。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大家平日里相熟一些的,自然也都是直呼名字的。
对于古时的一些称谓,林易自己同样不甚习惯。
虽然这么叫起来,好像略显几分暧昧了,不过林易倒也没这方面心思。
只是单纯的来和对方聊聊天,交个朋友而已。
“既然如此,那玉楼……嗯,倒也不必喊我什么仙师了。
我名叫林易,没有字,你也直呼我名便是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大家若都能平等相待,这个世界恐怕也会变得更好。”
“平等?这个世间……真的能人人平等么?
玉楼以前也曾听说,有东方如来智慧佛降生时,也曾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口中直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佛陀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等凡人呢?”
这句偈语其实有很多种解法,毕竟佛家也讲过众生平等的概念。
只不过杨玉楼选择了最浅显,并且最为表层的意思,来讲述这件事。
概因为她曾经也是刺史之女,只不过在隋末之时,父亲被炀帝贬黜。
全家亦被流放数千里。
自此之后杨玉楼便与家人离散,身份起起落落,几经变幻。
她自己因为从小识文断字,又会吟诗,被人牙子转手几次之后。
被高价卖进了青楼,直至如今成为花魁。
她心中不禁有些感伤,若林易所说的世界真能实现。
那她也不至于从小便尝尽悲欢冷暖,看尽阴晴圆缺。
“虽然身份有高低,但人格无贵贱。”
林易见她神情恍惚,心中知道她八成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便试着开导道。
“每个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玉楼与我,与当今陛下,其人格并无差别,同样明镜澄澈,不染纤尘。
当然这也与佛家所言众生平等之说,不谋而合。”
“玉楼贫贱之身,命如草芥,又怎敢与真龙相提并论。
真人乃是天上仙君下凡,身负大神通,自是要拯救万民苍生的。
妾身如今看上去受到诸多追捧,但那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一旦韶华逝去,容颜衰老,今日那些口口声声愿与我山盟海誓的人。
便又会转眼将妾身弃之如敝履了……
书中亦曾有言,大凡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
妾身这等青楼女子,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虽然妾身如今看来名盖京华,但实际说来,却是连贫家良女都有所不如。”
林易见她如此悲观,心中只道果然花魁也有烦恼和诸般不如意之事。
不过两人经过一番推心置腹,关系倒也拉近了许多。
他便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玉楼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世间男子又何止亿万?
只要多有些耐心,总归能够找到不问出身,不言贫富贵贱的真心之人。
还有那些什么仙君下凡,都是酒楼茶肆里的说书先生编出来的。
我可没说过这种事,在下同玉楼一样,都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员罢了。
最多有所不同之处,无非我比旁人多会耍几样小把戏而已。”
言及此处,只见林易一伸掌,手中却凭空出现了一支炭笔。
旋即左手长袖轻拂,又是一块足有数尺长的画板凭空出现。
杨玉楼刚刚本还在兀自感伤,但见此一幕,也顿时被吸引了心神。
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袖纳乾坤之术吗?
如今亲眼所见,果真神奇非凡。”
林易听罢只是哈哈一笑,摇头说道。
“什么这术那术的,其实都是假的罢了,只是世人看不穿其中的缘由。
所以这才牵强附会所言。
以前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职业叫魔术师,那些人会的可比我多多了。
也不见有人因此就纳头便拜,然后口呼他们是神仙下凡。”
林易说到这里摊了摊手,一边拿着炭笔在画板上飞快的画着,一边继续说道。
“所以你看,这事便是如此,我与玉楼本质上其实并无半点不同之处。
只不过是因为世人无法看穿,所以才尊我为神仙。
我近来上朝也有一个多月了,那些旁人无法企及的大人和国相们,其实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比旁人学识更加渊博,更加聪慧,懂得也更多罢了。
但其实他们也是肉体凡胎,也会生病,也会恼怒。
若是有政见不合之时,甚至还有指着鼻子骂人的呢……”
林易说到此处,却是不由想到了魏征的那张脸,便又笑说道。
“上次有人进献给陛下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陛下对此甚是喜爱。
时常会带在身边逗弄一二。
说起来这本是一件常事,天子也有休憩闲暇之时,哪能时时工作啊。
但魏大人对此却非常不满意,所以专门挑了一个闲暇的时间去进谏。
而陛下又怕了魏大人那张利嘴,生怕对方又骂自己是无道昏君。
匆忙之下,只得将那鹦鹉给藏在袖中。
谁知魏大人一开口,便说起来没完没了,等到他走时。
陛下袖中那只会说话的鹦鹉,却也早被闷死了。
对于此事,陛下近来可是郁闷了好久,甚至连御花园都不怎么去了。”
杨玉楼对此听得有趣,但又有些不解问道。
“可当今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为何也要怕那位魏大人。
难道这位是当朝权臣,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非也非也,魏大人乃是一直臣,诤臣,若是放在炀帝之时。
他这样的人恐怕早已被砍了七八百遍了。
但正是因为当今天子圣明,敢于虚怀纳谏,又愿意广开言路。
所以才会‘怕’得这位大人。
正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而那位直言敢谏的魏大人,亦是本朝的千古人镜也。”
林易说到此处,手中画笔也正好停下。
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画板,将一些碳粉抖落,便又将那张纸拿下来说道。
“所以玉楼不必为此忧心。
可来瞧瞧,在下画的到底像还是不像?
另外还有一首家乡的小曲附上,也一并赠与你。
名字正好叫做《镇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