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雨宫
雨宫神社。
雨宫归蝶回到神社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在下午的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她按照往常的节奏，在天神市里巡逻了几个小时，消灭寻常人类无法看见的邪恶魔物。
只是越是消灭，心情越是感到烦躁。
因为最近几个月涌现出来的魔物，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超以往。
她的内心不由得产生隐忧，按照这个速度增长下去，她觉得隐藏在暗处的魔物集团，迟早要弄出巨大的麻烦。
如今各国政府，都没有打算把超自然力量摆放在明面上，自古以来，就是按照这一套规矩延续下来的。
哪怕是上世纪经历了那场改变了世界格局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依旧是延用这一套规则。
但是这样的方法，其实治标不治本。
魔物与人类，是立于天平的两极，不会向其中一方倾斜，而是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人类的势力越加壮大，魔物增长力量的速度，也会变得越来越凶猛，如今已然处于不可控的边缘。
在数十年前，S级觉醒者还十分罕见，全世界累计起来不过十人。
但在之后的数十年间，涌现出来的S级觉醒者，多达数十人。
魔物同样如此，光是日本国内这短短几十年里，就出现了数头S级大妖，预示着某种乱世的到来。
再这样下去，魔物迟早会光明正大登上世界舞台，彻底失控。雨宫归蝶心中悲观的思考着。
“归蝶大人。”
一名二十来岁的巫女走了过来，微微鞠了一躬。
“有什么事吗？”
雨宫归蝶微微斜眼看了她一眼。
“今天下午，分家的各位脉主抵达神社，现在当主大人，正在神乐殿内召开主家会议。”
巫女低声叙述着。
雨宫归蝶身体一怔，停下了脚步。
“分家的人，这个时候过来……还要求姐姐召开会议？”
“是的。”
“他们打算做什么？”
雨宫归蝶眼里泛出一丝冷意。
巫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雨宫归蝶也没有继续追问，明白这种级别的会议，不是外围的巫女可以知道的。
雨宫神社是一个历史悠久，势力盘根错杂的庞大神社。
由雨宫家族的先祖，在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于神奈川一带开创建立。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早已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也因为枝干铺设的太多，主家弱势的现在，导致这些分家有了开始反噬的风险。
其中作为雨宫神社发源地的神奈川，情况最是严重。
在那里驻守的分家，和政府的关系暧昧不清，近两年来对于主家发布下去的命令，到了几乎无视的地步。
如今这些分家的脉主一同来到主家，召开会议，显然来者不善。
于是，她迅速扔下手里的书包，让旁边的巫女接住，她独自一人快步朝着神社后殿的神乐殿走去。
恢弘古典的大殿，由结实厚重的红木构成，从远处看上去，宛如一座大气磅礴的皇室宫殿。
大殿的巨门前，摆放着两个石制的狐狸石雕，石雕的眼珠无比灵动，给人一种活物的怪异感觉。
雨宫归蝶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眼前的巨大红木门。
神乐殿内的空间异常之大，一眼看上去，似乎看不到尽头。
内部的环境比较幽暗，里面没有丝毫的现代化设施，以烛台上的蜡烛放出光亮，以至于能够正常视物。
宽敞的殿内，只有十五个人坐在这里。
其中最前方的是一个几层高的石台，以白色珠帘作为遮挡，隐约能够看到珠帘后一名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女跪坐在那里。
下方两侧的十四人分成两列，以严肃端正的姿态跪坐在蒲团上，脸上不苟言笑。
这些人有男有女，男性穿着神官服，女性穿着巫女服，年纪都在三十岁往上，有几个人头发花白，皱纹满布，起码有七八十岁的年纪。
这些人看到有意外之人闯入，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要呵斥，坐在珠帘后的巫女先一步招手，用平和的语气开口：
“归蝶，你坐我这里吧。”
平静的语气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让那名想要呵斥的神官老者，立马脸色一僵，话到嘴边，竟然一个字吐不出来，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只感到一种让他身体感到无比滞涩的恐怖力量，不知何时笼罩在他的身上，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似乎是某种警告。
“好的，姐姐。”
雨宫归蝶点了点头，从侧道走到说话巫女的地方，在她一旁跪坐下来，用明亮的眼眸打量下方的十四名分家脉主。
见到妹妹坐了过来，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女重新把视线落在下方的十四名分家脉主身上。
“对于你们的诉求我已尽知。确实，这些年因为主家这边的缘故，与政府的关系一直恶劣着，也让你们各自掌管的地盘，都在当地受到了一定的排挤和打压。”
巫女话语顿了一顿，酝酿了一番，才继续开口：
“针对这个局面，天神市的主权，主家这边可以放宽一些，让政府的退魔官进来参与，共同维持这座城市的平衡。至于更深层次的合作，我认为为时过早。”
“可是，当主大人，如今全国各地的魔物都陆续开始暴动，天神市这边也有了这样的兆头。如果不与政府进行深层次合作的话，仅凭主家这边的力量，维护的应该无比艰难吧？”
说话的是一名年纪颇大的巫女，虽还未迈入老年，但脸上已经平添了不少皱纹。
坐在一旁的雨宫归蝶脸上冰冷，想要张口说什么，旁边的巫女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安静。
“那是主家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你们对于政府那边有更高层次的合作需求，可以，但我会视这部分的分家主动脱离主家，之后主家也不会再为这些分家提供庇护。是生是灭，都凭各自造化。”
听到主位上巫女的这番心平气和却强势凌厉的言辞，两侧的十四位分家脉主，脸上神色各异。
有的忧心忡忡，有的脸色平淡，有的面露不屑讥讽，有的陷入沉思，都在计算其中的利弊，可谓是人生百态。
……
2月1日，星期四，木曜日。
白石凛子最近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因为一想到自家哥哥，她就一直担心哪天突然警察过来敲门，把她请到警局吃花生米。
尤其是最近几天在路上看到负责区域治安的片警时，她都会跟做贼一样，下意识躲得远远的。
就怕路过片警旁边时，片警突然暴起扑上来，大喊一声‘警察，别动’，之后再送她一副精致漂亮的‘银手镯’。
“唉……”
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如何运用多思维看待世界。
至于报警举报，大义灭亲，这种事白石凛子从未想过。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哥哥悠着点，干坏事的时候别太招摇了。
不然她真的只能跟着一起亡命天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下意识的，她又苦恼的挠了挠头。
她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头秃。
一想到自己头秃的画面，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凛子，你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上课还一直走神，是不是生病了啊？”
一道颇为软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十分关系白石凛子的身体状况。
白石凛子转头看去，是自己的同桌兼好友——小鸟游梅。
是一个体格娇小，有着雪白皮肤的水手服少女。
乌黑秀丽的长发披散下来，上面夹着一个粉红色的卡通猫发卡，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乖巧可爱。
文静清纯的柔弱外观，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放心吧，梅梅，我并没有生病，怎么说呢，总之……不要太在意，没事的。”
白石凛子话到嘴边，就支支吾吾，没有把话题继续展开。
毕竟自己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于魔幻一点了。
总不可能对小鸟游梅说出实话，说自己哥哥是恐怖组织头头，而她则是这个恐怖组织的元老，麾下有几十个杀人如麻的小弟，每天不是在砍人，就是被人砍……如果这么说了，感觉能把自己这个好友吓死。
“这样啊，如果凛子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小鸟游梅似乎也看出了白石凛子在隐瞒什么，但是善解人意没有继续追问，但也告诉白石凛子，随时可以把烦恼向她倾诉。
“你真是太好了，梅梅。我要亲亲抱抱。”
白石凛子感动的差点流出眼泪，一下子扑到小鸟游梅的怀抱里面，用脸颊蹭着她的胸口。
“等等——”
小鸟游梅顿时脸红起来，想要推开白石凛子。
但是软糯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拒绝。
这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
“你们两个玩得很开心啊。”
白石凛子这才从小鸟游梅的怀抱里主动挣脱出来，看向来人。
对方穿着私立风见学院的女生制服，缭乱的长发及腰，几乎没有整理。
皮肤十分雪白，但和小鸟游梅的那种白不同，这是一种不太正常的苍白。
尤其是一双眼睛周围，有着无比浓重的黑眼圈，眼袋浮肿的垂了下来，无精打采的看着二人。
“给。”
黑眼圈少女递来两个面包，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谢谢了，由纪。”
白石凛子毫不客气的接过其中一个面包。
“谢谢你，由纪。”
小鸟游梅也接过其中一个，小声道谢着。
一之濑由纪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然后坐下来，拿着剩下来的一个面包吃着。
“话说回来，由纪你的黑眼圈是不是又严重了？这样下去，你该不会在学校猝死吧？”
白石凛子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抬眼看向一之濑由纪的黑眼圈。
“没问题。”一之濑由纪说话的声音沙哑无力，“我昨晚玩游戏只是熬夜到凌晨四点，比往常还早了一个小时，完全不用担心我猝死。”
说着，还对着白石凛子竖起一根大拇指，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疲惫的笑意。
“……你这家伙哪天突然挂掉，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白石凛子无语了一下，然后吐槽。
“说起来，今天雨宫同学没有来呢。”
小鸟游梅这时开口，把话题转移掉。
白石凛子和一之濑由纪把视线转移到教室第二排的一个空位置上，那里就是雨宫归蝶的座位。
今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
“多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白石凛子不动声色猜测着。
她知道雨宫归蝶不是一般的女生，而是有着驱魔能力的巫女，之所以请假，可能和她的工作有关，比如突然之间接到了什么驱魔工作，不得已才缺席了今天的课程。
而且对方还是年级首席生，运动方面同样万能，是各科老师眼中的超级优等生。
别说缺席一天，就算连续缺席一星期，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且能保持成绩不退步，估计都不会说什么，而是会大开方便之门。
“也许是因为有男朋友了哦。”
一之濑由纪含糊不清的开口。
“男朋友？”
白石凛子和小鸟游梅惊诧起来。
一之濑由纪脸色平淡，淡定咬着面包。
“你们没听说过吗？最近雨宫同学在学校里，似乎经常和一位高年级的男生出现在一起……那个高年级的男生，我记得和凛子你一个姓氏来着。”
“和我一个姓氏？”
白石凛子神色一怔，心里突然有着不祥的预感。
“我记得凛子你好像有一个哥哥在高中部念书吧，以前去你家的时候我和由纪还见过。”
小鸟游梅说着，视线就和一之濑由纪不约而同转向白石凛子，眼神里充满了探询与好奇。
“呃，怎么可能，我哥哥那个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整个人就是一个二门不出的家里蹲宅男，长得丑不说，还只喜欢二次元的纸片人，经常在家里抱着美少女抱枕猥琐傻笑，超级让人恶心的。雨宫同学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他认识，更别说成为恋人了。”
白石凛子满头冷汗的辩解着，把自己哥哥贬低的一无是处，以此来打消两位好友的质疑。
“凛子的哥哥好像的确是那样，上学期凛子你带我们去你哥哥房间的时候，还从他的书架上翻找出了两本H漫画。”
一之濑由纪这时也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鸟游梅脸色通红，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记得那一次，她们三个还偷偷拿着那些漫画好奇研究了几遍。
“就是就是，他就是个恶心的死宅而已。”
白石凛子心虚无比的附和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
她曾经带着同学偷偷去他房间探险，还发现了几本H漫画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哥哥知道，否则她就死定了。
……
“今天不在吗？”
下午放学，白石晓抵达旧校舍的科学研究部时，本以为会像往常那样，看到雨宫归蝶坐在真皮沙发上喝着红茶的优雅身影。
但是，今天的科学研究部，偌大的部室里却是空无一人。
残留的气息，是少女昨天遗留在这里的。
夕阳的霞光通过窗户照射在部室的地毯与墙壁上，空气里便夹杂着丝丝温热的气息，让人感觉到温暖。
白石晓熟练的打开部室里的暖气装置，让部室里更加暖意融融，与外面充斥着寒冷空气的天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加入科学研究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这里面各种设备的使用，白石晓并不会感到陌生。
只是一个人待在这里，没有看到熟悉的少女身影，他多少有点无所适从起来。
他拿起茶具，学着雨宫归蝶的样子动作生涩的泡着红茶。
之后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红茶。
嗯，味道不出意料的比较一般。
远没有少女冲泡的那样香醇可口，大概是手法上和调料加量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味道出现了变异。
他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夕阳的温热霞光映射在脸上，漆黑的瞳孔中，都蕴着一丝火红的光亮。
“这个感觉果然好怪。”
白石晓眉头不由得一挑，自言自语起来。
空无一人的房间，独自面对夕阳的感慨。
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一个独守空房的孤寡老人，渴望着家人的陪伴和照料。
于是，他只好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部室左边的空间，那里放着三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有严肃的历史文学，有比较著名的名著小说，也有资料类的工具书，同样也放着让人轻松愉悦的轻小说和漫画。
白石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君主论》进行阅读，结果刚打开书籍，一张照片毫无征兆的从中飘了下来，落在地毯上。
白石晓好奇的合起书籍，弯下腰把照片捡起。
是一个女孩。
穿着清凉的白色连衣裙，头上戴着纳凉的白色圆边凉帽。
背景是晴天的天空，高楼大厦，以及一个圆形的大型喷水池。
从穿着看，拍摄时间是在夏季。
由于凉帽压得很低，所以少女大半的面孔都被遮挡起来，只能看出一张微笑着的粉润小嘴。
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整个人坐在轮椅上，双手拿着一根银质手杖，静静的放在大腿上。
也不知道是否是采光的问题，这个少女刚好一半处于光照之中，一半处于大楼笼罩的阴影下。
这个少女给白石晓的感觉，异常怪异。
尤其是上面的笑脸，就好像是真的对他笑一般。
白石晓心里莫名一突，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好像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突然，哗啦一声，部室的滑动门被人打开。
雨宫归蝶穿着巫女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从她的样子来看，不像是从班级赶来，而是从家里直接过来。
“白石前辈，你在看书吗？”
看到白石晓出现在书架旁边的身影，雨宫归蝶的表情有些意外。
“嗯。”
白石晓不动声色把照片塞回书本里，把《君主论》这本书重新放回书架上，走了过来。
“雨宫学妹今天你来的比较晚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石晓旁敲侧击着。
“家里出了一点事，不过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可以处理好。”
话是这么说着，但白石晓还是能从对方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烦躁和压抑，她的身上多半发生了什么极度不愉快的事情。
联合她说的‘家里出了一点事’……是雨宫神社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了吗？
由于情报太少，白石晓也无法分辨出什么来。
“接下来要进行一次校外活动，我需要你的帮助，前辈。”
雨宫归蝶这样说着，明亮的眼眸凝视过来。
“好。”
白石晓果断点头同意。
少女的眼眸里掠过一道柔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