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绞杀
刀与利爪交错出明亮的火花,李彻与白般若在利与刃的缝隙中对视。
每一次猛烈的攻势过后两人总会这样僵持一段时间,像是将要溺死的人在某个瞬间把头探出水面的喘息,而喘息过后便是更凶猛的搏杀!
钢铁与比铁还要坚硬的鳞爪交错袭杀,晃出道道如雷的巨响,不同声响的刀光在一人一鬼周围炸出一道又一道冲击。
路边的铁栏如同被刀切的面条一样破破烂烂,浓密的雾气在这冲击下也瞬间变得稀薄。
两人再度分开,白般若在王淑福菜刀上留下一个残色的爪,这种灵压之间绝对碾压的冲击力让李彻往他脸上吐了口血。
白般若擦去脸上的血沉声道:
“为什么你会不受八岐壹的桎梏。那是绝对的世界法则,即便是大将之上也无法逃脱法则的影响,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家、编剧、黄金正脸、老背包客……谁知道呢?”
刀刃狠狠劈下,却被白般若轻松闪避,刃口最终落在道路的铁栏上,切豆腐般削过,落在水泥墩上。
侧过身的白般若抓住这进攻的机会,利爪迅捷而猛烈的刺出,带出一声破空的低哮。
黑暗里一连窜“怦怦……”的鸣响,血珠迅速朝天空飞射,还未落地便被跃入空中的贪婪般若吞没。对他们来说,李彻的血有着毒药般的致命诱惑。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声,鸣响停下,两道身形分别向后滑步闪出,白般若一个踉跄,李彻扑腾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白般若举起手,透过掌心的大洞凝视李彻,目光中带着隐约的怒意与欣赏。那个瞬间男人身形迅速转动如同一条灵活的蛇,足以撕裂的一切的爪子划过他的腹部,在那里留下一个长条的创口。
而男人则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冷静拔出菜刀,俯身,不可思议的下蹲。甩出自己的血来引走虎视眈眈的贪婪般若。以菜刀斩破白般若的左肩,并流出瞬息的一滞。
就是这一怔让白般若敏锐捕捉到时机,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如同生铁铸造的右手如山般压下,带出致命的惊芒。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击居然在男人的算计之中。面对这淋漓如海啸的杀机,李彻却不害怕!他猛扬起头!银光在腰间闪过,弹槽在袖上迅速滚过,枪管弹出的一颗颗子弹贯穿一层又一层绵密的筋肉,彻底洞穿白般若的右掌!
被掰断的左轮手枪在空中旋转着坠入路边的黑暗。熟悉的疼痛让白般若怒目看他,李彻却只是放松地笑了笑:
“真可惜。”
他是真的在惋惜,不过惋惜的不是白般若,而是那把被白般若震飞的响尾蛇左轮。
毕竟高天原附魔版本在黑市可是可以卖不少钱呢。
“你很有趣,千年以来我从未见过你这种血裔。”白般若说,“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完全不像那些持身正大满口仁义道德的阴阳寮道士。”
“现在你就见到了。”李彻用铁栏磨刀,边说道。
“但是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白般若说,“你惹怒我了。”
“所以惹怒你的后果是?温室效应?地球变暖?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人类大灭绝?who cares!”
李彻说,“我踏马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还整天思前想后考虑后果,那不就把时间都浪费了吗?”
白般若:“你打不过我的,我的身躯坏了可以换,可你受伤了只有疼痛与死亡,你低头看看你的伤口,我甚至可以隐约看见你的内脏,闻见从你风吹过你身上时腾起的那片死寂。”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就不看。”
李彻呵呵的笑,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卷长长刻满符文的绷带,不低头的缠绕住下腹的伤势。
“不看就不疼。”
他盲打了个蝴蝶结,再次提刀站了起来。
白般若的面色终于有所变化,他竟然隐隐感到一种恐怖在男人身上复苏:
“你……”
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那句话,有种你就他妈的……”
李彻挥刀,就像坠落云层的雏鹰在秃鹫面前挥动翅膀,“杀了我!”
白般若身边,两只贪婪般若互相看了一眼,双爪垂地,做出猫科动物捕猎的姿势,似乎是打算正面捕杀这狂妄的人类。但白般若一个踏步挡在了他们前面,浑身一震,身上陡然出现百十块银色亮片,亮片融成一块,成了一具武士的甲胄,同时他那枯朽可怖的脸也合上一块恶鬼的面甲,只有一双血色的瞳子裸露在空气中。
忽地一阵狂风呼啦啦袭来,大雾消散,在中间圈出一个中空的圆。
只安静了短短一瞬间,在白般若第三个呼吸右手颤抖的刹那,李彻再度提刀,黑夜的寂静被劈出的刀光彻底切断!
刀爪绞杀在一起,刀痕在浓雾中破碎出一片又一片,就像大滴看不见的雨炸在周围。两人如同绝路相逢的猛虎,只有死,不管生!
李彻狠狠将菜刀错到白般若的利爪之中,同时双腿弧线拉成半圆,浑身肌肉绷紧如弦。
这是“北辰一刀流”中‘独妙’的起步姿势。进可攻退可守就是对这姿势的最好概括。
周围两只般若虎视眈眈,李彻为了应对随时可能有的袭杀放弃了他用惯的“决杀法”,采用了“缠斗”。
“决杀”是一刀制胜的打法,把生死托付与挥出的第一刀之中,要求刀快心慢,执刀人心无外物全一此剑。一刀流的创始人伊藤一刀斋就是这方面的翘楚之三,与他并列的分别是拔刀术的林崎甚助与萨摩示现流的东乡重位。
据说“决杀”的顶尖高手呼吸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是李彻没把握能够瞬间取下白般若的首级,而且“决杀”后他也没有其余的力气面对另外两鬼的进攻了,目前为止保留体力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务,缠斗便是以体力为前提的打法。
刀剑扑杀在一起,黑白色的水光在周围炸响,犹如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雨。
李彻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百十次刃与爪的残影,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两人面前。刃雨一样带出急促的鼓点;刀舞一样宛如飞扬的流苏……
白般若的灵压犹如一座大山压下,李彻在铺天盖地的灵压压制下不受控制再次吐出几口鲜血。
相比之下白般若在密集如雨的刀风中倒显得措置裕如闲庭信步,李彻好几道刀光斩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些许白痕,不到一会儿就再度愈合,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白般若淡淡道:“我说过,你太弱了,即便我的魂灵离开这具身躯,三只浪客叁的般若你也应对不了。”
另外两只般若发出暴怒的吼叫,像是云层深处响起的雷霆般沉重凶戾。他们围着两人绕圈,长长的手臂在沥青路按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坑。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成犄角之势将李彻包围其中,一旦白般若退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血契本就是我为了最大程度保存你血气才施舍下的约定,再加上那三把斩鬼刀就在你身上,你留下了斩鬼刀自然也就留下……不然你们都无法离开这个鬼蜮。”
白般若居高临下看着李彻,苍白的瞳孔跳跃火花。
“我欣赏你的勇气,这让我想到当年为大义牺牲的武士……可你怎么能产过胜过我的错觉!”
他怒吼起来:“怎么敢的!”
双臂沉沉劈下,如同一把沉而重的斩马大刀。李彻用菜刀护住胸前,却还是被巨力击飞,宛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在地上翻滚了十来米才堪堪停下。
李彻趴在地上又吐了口血,这时候他居然笑了,露出满是血丝的牙齿,让白般若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他不知道李彻这时候其实脑子里想到的是一个笑话。
他想今天自己吐的血好像格外的多,还好自己不是熊猫血,不然就要去动物园抓只熊猫来输血了。
“没什么不敢的。”
李彻艰难地撑起身子,这一击的力道之下他的肋骨起码断了三根,同时韧带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骨折,左手脱臼,右脚也几乎站不起来,因为冲击力将他的脚踝扭了半圈,看起来像恐怖片里阴暗爬行的恶鬼。
白般若微眯起眼睛。他看不清李彻的脸,他也庆幸自己看不见那张脸的神情。因为他看见男人正默默将关节直直掰回,却没有丝毫声响发出,只有清脆的骨鸣。
他不敢想象男人此刻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即便是所谓切腹自尽的武士也为了不受太多痛苦,而有介错人的存在给他们一个痛快。
可男人却并不是这样的,他清晰冷静地一下下将手腕手指脚踝的骨骼掰正,像一台冰冷的机器,按照指令重复劳动。而面对身上那大大小小有几公分的伤口,他也只是从怀里拿了一个又一个创可贴贴在上面,好似贴了创可贴就不许再流血似的。
他还是人类吗?
白般若心里忽然跳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我怀疑,随之而来的是恼怒,因为他在自己身上闻见了隐约的死寂。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有可能对他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威胁!
被血打湿的脸庞凶狠无比,可那双眼睛却越发明亮,男人说:
“我的确打不过你,可我从来要的也不是打败你,至少在这里,我觉得限制你这种事我还是办得到的。”
他用沾染鲜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古老的符文。
“红血阵。”
男人的笑容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无力,“红火阵的进阶版,欧洲驱魔师用来围困吸血鬼的阵法,即便是武士阶的恶鬼也可以短暂压住一会儿。
可惜你还有一只手我没来得及被捅穿,不然加一把十字架你现在这副身躯就会彻底湮灭在圣光中。”
白般若这才发现地上残存的鲜血不知何时连成一个诡异的……圆!
白般若忽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在血契对其没有作用的情况下对方还会吐出鲜血!这是一个圈套!一个躲藏在刀光剑影生死存亡中的圈套!
男人在短兵相接之时早早就设想到了这个圈套!就像战争时的古罗马人,他们会边假装溃败后撤,边在地上挖出带刺的木桩,不知情自以为打了胜仗的敌人乘胜追击,随后倒马于刺坑中,唯有斩断双脚才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打架靠的是脑子,就这样。”
李彻画完符文的最后一笔。
下一刻地面亮起血红的光!当白般若与两只贪婪般若想闪出时已经来不及了,鲜血聚成玄奥的法阵,他们被刺眼的红光包围,手指触碰到红光就被截断了,截断面光滑如镜,就像一把虚空的快刀以极其顺滑的姿态将其斩断。
有只贪婪般若的脑袋也被阵法截断了,剩下的身躯轰然倒塌在法阵之中,流出的鲜血再度强化了法阵。
李彻拍拍西装上的灰尘起身,这种情况他并没有先逃走,反倒先点了根烟,靠在围栏上,火光明灭,烟雾蒸腾将他淹没在无声的夜里。
尼古丁柔软了因为大口喘息而精疲力尽的肺。
他忽然觉得就算现在就死去也无所谓了,他囚禁了一只大将级的恶鬼,手里还提着三把价值5000万日元的斩鬼刀,从奔驰后座赚了一颗价值十万刀的炼金子弹,算上这次任务的赏金,背负身上已久的债务这一趟差不多就可以还清了。
对了,还顺带收获一个调查课傻瓜的信任,以后假扮高天原专员出任务更简单了些。
最幸福的时刻……如果那个女人在这就的确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零散,破烂不堪的记忆。
那是一场下午的阳光,男人和女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叫他不要抽烟,他使劲拼命的抽,女人把烟打落,他又点了根烟,女人把烟打落……重复到最后,女人笑了起来,眼神明媚温软……
白般若看见雾中那人又冲他竖起中指。
男人叼着烟,说:“有什么不敢的。”
白般若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