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瑟洛斯
疼...
全身上下哪里都疼...
这下肋骨应该不止断了几根了，我滚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可能几十块石头，希望腰子还在，左手好像骨折了，大腿上被拉了一道口子还在流着血...
此时艾纳的意识正停留在迷雾世界，他想借此逃离滚下来时几分钟的折磨。
但事实是他躲在迷雾世界上受到的疼痛不比在现实世界少。
唯一的作用就是他在迷雾世界的意识至少清醒，不会因为疼痛而昏过去。
可缺点就是他承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不过好在艾纳终于落地了，滚动的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他目前联系不到任何人，只能祈祷女王赶紧来救自己了。
在得救前，他的意识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一旦回去，艾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醒一醒...”
“醒一醒...”
“别睡过去...”
“大康，药水...快...”
好的，看来自己确实快不行了，已经出现幻听了，什么时候开始放走马灯呢？
“快喝...”
“绷带呢...”
口中传来丝丝甜味，大腿上传来被紧紧缠住的触感。
难道？
艾纳的意识回到了现实，更加强烈的剧痛让他猛地睁开眼睛。
火炬燃烧，在他的身边提供着光芒，在双眼适应后，艾纳看清了眼前在自己身边的几人。
身着银甲，手持长剑，威森堡的标志刻在银甲的胸口。
他们应该就是女王之前提到的那些威森堡士兵。
艾纳忍着剧痛挣扎着起身，左侧的威森堡士兵将剩余小半瓶的红色药水给艾纳喂下。
小型生命治疗药水。
用地底深处产出的生命水晶磨碎制作而成，在大众认知中，生命水晶是自然与大地之神给予凡间生灵的馈赠，这种通红晶莹的水晶蕴藏着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在一次偶然的契机下，人们发现这种水晶磨碎后竟能溶入水中，但其中的生命力会被稀释掉很多。
在长达半个纪元的研究后，人们终于找到了能找到的最好配方来炼制生命治疗药水，自此生命治疗药水进入了历史的舞台，从它出现的瞬间便成为了使用率，购买率最高的药水，没有之一。
像这样一小瓶生命治疗药水也要四十个银币，即使其浓度和效果都已经被稀释了无数倍。
不过对于现在的艾纳来说，已经是救命药了。
喝下生命治疗药水，效果立竿见影，伤口慢慢止住了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也缓解了不少。
见艾纳恢复了神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卡尔立即说道：“现在出发，老乔，你把他也一起带下去，之后问清楚他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卡尔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艾纳坚决地叫住了他。
“我是艾纳·莫尔弗兰，我也要一起去。”
卡尔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艾纳，断然拒绝。
“不行。”
“不不不，你听我说...”
“有什么情况，你和那边那个人说吧，我没有时间和你搞。”
“不，我得去，你听我说...”
卡尔没有再理会艾纳，他挥挥手，随后一个壮汉便将现在无法动弹的艾纳背起。
思索片刻，一时间根本说不通，既然如此...
“那些怪物是我的！我是异界召唤师！”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卡尔转过身来，眼神逐渐冰冷：“这是玩笑吗？”
艾纳无奈摇摇头：“我很抱歉并不是，听我说，呃，我该怎么称呼你？”
“卡尔。”
“好的，你要很仔细地听我说，卡尔。”艾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接下里的话语。
“上面发生了腐化，而且很严重，你们的目标，也是我的目标，瑟洛斯发生了腐化，他现在正在和我的召唤物战斗。”
“现在他腐化的程度已经超出想象了，如果现在不处理掉，威森堡可能都会有危险。”
卡尔英气的脸此时完全沉了下来，用一种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艾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艾纳点点头，直视着卡尔，毫无闪躲。
“对不起，但是请快点，情况失控了。”
艾纳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在他神志恢复如初的时候，女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传来。
“黑暗...”
“腐化...”
“晋升...”
“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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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们，全都跑了。”
“你费心费力，为了他们付出了一切，这有什么意义呢？瑟洛斯。”
“自然与大地之神告诉我们，仁爱与慈悲是赐给那些值得的人的。”
“而他们呢？灾难面前，他们只顾着自己，人从来都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吸血鬼，他们吸食着世界的鲜血，你听啊，世界的悲鸣。”
瑟洛斯呆呆地坐在原地，悲鸣，哀嚎，到处都是，和他过去听到过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世界的...悲鸣。”
“是的。”
斯旺牧师站在瑟洛斯的身后，将黑色书籍捧在手中，兴奋地说着。
“降临之日快来了，到那个时候，世界便不会再悲鸣，痛苦了。”
“真正的秩序将降临。”
“黑暗将给予每个人仁慈的死亡，而我们将在死亡中永恒。”
但随着他语气一沉，洁白的长袍慢慢被散落的灰烬染成了黑色。
“但，那些吸血鬼，那些让这个世界痛苦的凡人，他们需要付出代价。”
“瑟洛斯，证明你的忠诚，为了新世界，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我想让这个世界更好。”
瑟洛斯猛地站起，他手中的魔杖在这一刻慢慢改变了形态。
乌鸦造型，裹着白布的长杖，上面的木头一点点的脱落，而在褐色的树皮下，竟然是骇人的灰白色。
巨大的动静在酒鬼身后传来，但现在的他没有时间去查看，眼前的三头饕餮兽兵就已经让他对付不过来了。
他现在满身伤口，左手的手掌已经被吃掉，后背上是穿透毛皮风衣的三道抓痕，现在还在流着血。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三头咄咄逼人的饕餮兽兵竟慢慢后退。
而在整个战场上不止他这边，所有在围攻绞杀贼匪的饕餮兽兵全都退回到了饕餮女王的身边。
黑岩巨像在饕餮女王和两头青铜饕餮兽兵的围攻下被击败了，倒在地上化为一滩黑色散发着臭味的烂泥。
“是老大做了什么！”酒鬼在瞬间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去。
但刚转过身，酒鬼就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这股疼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中啃食他的血肉一样。
剧痛难忍，酒鬼倒在了地上，看向四周，竟发现倒在地上不止他一人。
而这时，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一根灰白色的长杖插在了酒鬼的身边，但细细看去，那哪里是长杖，这分明就是一根骨头。
“瑟洛斯...大人...”
酒鬼很快便说不出话了，强烈的反胃感让他开始止不住地呕吐，他吐出了他能吐出的一切。
食物，水，甚至破碎的内脏，在褐色胆汁中混杂着微微金黄的酒。
他最喜欢的事物他也未能留下，死亡带走了一切。
他死了。
血沿着他的嘴流出，那些鲜血竟然诡异地向着瑟洛斯的方向流去。
而这一切并不止发生在酒鬼一人身上，每一个倒下的贼匪口中流出的鲜血都流向瑟洛斯，最终共同在他手中的骷髅法杖下汇聚。
而这些从尸体中流出的鲜血竟相互交叉，竟然绘制成了一个扭曲变形的骷髅头颅。
瑟洛斯冷漠地看着一切，突然听到一声轻呼。
“老大...我好...难受啊...”疯牛捂着肚子慢慢走向瑟洛斯，下一刻，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这似乎在霎时唤回了瑟洛斯的神志。
“疯...疯牛...”瑟洛斯轻声回应呼唤着疯牛，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但他自己也知道，不会有回应了。
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如今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
瑟洛斯看着倒在地上的疯牛，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突然，瑟洛斯的身体不自然地前倾，剧痛从胸口传来，低头看去，幽蓝的火焰贯穿胸膛。
瑟洛斯艰难地转过头，瞪大了双眼。
“斯旺？为什么？”
意识在剧痛中模糊了，但也是这剧痛，让瑟洛斯尘封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慢慢复苏。
瑟洛斯·埃里克森，冰封城，威森堡的临城，他是冰封城中的一名自然与生命教团的祭祀。
父母早年死于瘟疫和劳累，他随后便加入了父母生前所在的自然与生命教会。
瑟洛斯对于教义深信不疑，他遵循规律，尊重规矩，虔诚于自然，热爱生命。
但越是纯粹的信仰，当它破碎的时候滋生出的黑暗越是可怕。
第五纪元74年，也就是距今26年前。
一场大火彻底改变了瑟洛斯的人生轨迹。
在寒冷的冬夜，一场无人知晓从何燃起的大火将冰封城边缘的自然与生命之神教堂烧了个精光。
其火势之大甚至连风暴与潮汐教会也无法控制，大火燃烧了一天一夜，甚至吸引了很多流浪汉来取暖。
烧尽的废墟和灰烬，如同瑟洛斯当时的心情一样。
他所熟知的一切，他认识的一切基本都跟着大火化为了灰烬。
在出事前一天夜晚，他有事外出离开了教会，没想到就此躲过一劫。
他成为了孤独的幸存者。
再后来的调查中发现起火的原因似乎是有山中的贼匪要夺取教会中的某样东西，双方发生冲突才导致着火灾。
而大火中很多教会受害者的死因也不是火灾本身，很多人在遭遇这场大火之前就被贼匪杀死了。
随后，瑟洛斯为了寻找真凶，在一个无人的夜晚加入了冷血帮，放弃了自然与生命之神的信仰，成为了一名萨满。
他原本是牧师和之后成为施法者并不冲突，他对于元素魔法，特别是土元素魔法的天赋并不低。
而这一呆便是26年，如今他成为了冷血帮中能够拥有独立营地的高阶干部，但他穷尽所有始终找不到那个真凶，总有一种与那个真凶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
不知是时间还是别的原因，慢慢地，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而现在，这些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涌入濒死之际瑟洛斯的脑中，在那些记忆片段的每一个角落，好像都能看到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身着白袍，身形修长，看着十分眼熟。
但在恍惚间，那白袍变成了黑袍，那个人影身上也带着黑色的兜帽。
“你！！！是你！！！”
愤怒，溢于言表的愤怒，这一刻的顿悟和怒火甚至让瑟洛斯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他的双眼喷发着狂怒的火焰，死死盯着身后还在压制着笑意的斯旺。
“你笑什么！斯旺！”
“哈哈哈...瑟洛斯，你个蠢货，你自己看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什么...”
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那身影也与一个人渐渐重合，一个瑟洛斯他熟悉但又不熟悉的人。
瑟洛斯瘫坐下来，幽蓝的火焰还在他的胸口灼烧，而此时他的怒火全然消失，只留下了洞穿胸口，灼烧内心的疼痛。
他颤抖地，几经崩溃地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答案。
“不会的...”
“为什么...”
“是...是我...都是我...”
兜帽之下，露出的是年轻时候自己的脸庞。
“这都是假的！”
“假的！”
可越来越清晰的记忆，越来越详细的细节冲击着瑟洛斯最后的理智，他甚至记得自己在放火前点燃了几根火柴。
那火焰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焰，那是带有诅咒的火焰，在烧尽目标前不会熄灭。
自己的人生早就不被自己掌控了。
斯旺翻开身前的黑色书籍，慢步走到瑟洛斯的身前，将黑色书籍中画着插图和写满文字的一页放到他的面前。
“还记得吗？”
“这...这是！！”
日记
第五纪元68年，11月寒风月，21日
今天我和那个人又见面了，我愈发觉得他说的都是事实。
教会的虚伪！神明的虚伪！
今天又死了很多人...
父亲和母亲今晚也不会回来了，教会里满是等待着祝福和治疗的人。
这一场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如果神明真的如教义中说的那样，那为什么不在我们最绝望，挣扎的时候帮助我们！哪怕给我们一点点希望！
但祂们回应我们的只有沉默和无尽的黑暗...
神明并不爱众人，人不过是那些伪神的饵食罢了！
还会死很多人，我不想那么多人死，但那个人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那不是什么狗屁神明的力量，那是世界的另一面，那是黑暗的世界，没有太阳的世界。
黑暗不会虚伪许诺给你拯救，但它拥有扭曲的力量，当我们变成和那些苦难一样的存在，我们便不用再担心苦难了。
世界本就是黑暗的，我们也应该在黑暗中得到永恒！
我要推翻这些虚伪的教会！我要杀死这些虚伪的神明！
黑暗是救赎！
（这一页画着各式象征黑暗的骷髅符号和各种黑暗咒文）
“瑟洛斯，你早就已经跻身黑暗了。”
“而我，黑暗忠心的奴仆也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功夫，不过今天是收获的日子了。哈哈，和自然与生命之神说的一样对吧？”
但此时，瑟洛斯已经听不见了，他最后的一点理智也被摧毁了，而这具身体中作为瑟洛斯的灵魂也在刚才被斯旺杀死了。
瑟洛斯的灵魂在黑暗之风中最终被吹散了。
斯旺此时也不再掩饰，身上黑色的长袍和兜帽脱下，一个幽蓝色的透明灵体出现。
夺魂恶灵。
如果按照图尔大陆的生命等级划分，夺魂恶灵可以达到黄金的级别。
它是一种黑暗大陆的生物，没有实体，哪怕在现实世界也是以灵体的状态存在。
它们没有任何一种直接的战斗能力，甚至没有宿主和实体，在几个小时内它们消失。
但夺魂恶灵拥有着黑暗最为典型的力量，强大的扭曲能力，这让它们成为了黑暗入侵的侦查兵和先锋。
它们会跟随伟大存在来到现实世界，然后慢慢勾起生灵心中最黑暗，最邪恶的想法与愿望。
随后附身于他，在往后的岁月，一点一点腐蚀这个身体的灵魂，将其引向黑暗，最终占据它。
斯旺睁开眼睛，轻轻握动着右拳，感受着新身体所带来的一切。
黑暗之风的吹拂感，空气中的血腥味，身边泥浆带来的腐臭味。
“这就是主人许诺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