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百元的烧鸭
和路明非在网吧门口分别后，已到饭点。
李唤忆骑上自行车，走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他心情愉悦，车骑得轻快。
他虽然挺受欢迎的，但与人相处多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
最要好的朋友也就两个，都比他大。
一个记者最近忙着世界各地到处飞，一个在读博士，忙着弄课题。
所以交到新朋友很是一件令他开心的事。
他还帮原本难过的朋友开心了起来。
双倍开心╰(*°▽°*)╯。
因为奶奶之前打电话说让买半只烧鸭回来。
所以骑到小区门口，李唤忆就将车头一扭，向门口旁的卖烧鸭的餐车走去。
在阳光西西里门口和马路间的这约七米多的距离，有很多小摊。
熟食、水果、蔬菜都有卖，品类齐全。
虽然有点影响区容区貌，但大部分业主并不反对这种现象。
一来，这个年代，很多业主多是白手起家，对辛苦生活的人抱有宽容。
二来，菜市场离这有一段距离，这些摊贩在这摆摊，采购也方便，也热闹。
业主没意见，物业也没必要找事，叮嘱一番把垃圾清理干净就行。
更何况，一些业主家的老太太，勤劳了一辈子，闲不住，她不干点活就不得劲儿。
周围但凡有些荒废的土地，都被她们围了篱笆，种了菜。
种好了除了自家吃，当然就是拿来这卖。
所以，别以为门口一些一把年纪还出来卖菜的老奶奶很可怜。
搞不好她儿子身价百万！
李唤忆将自行车停在餐车前，此时餐车周围已经围上了几个顾客。
餐车的老板娘张秀芳正剁着烧鸭，旁边她的女儿龚婷婷在这附近的公立中学读高中，此时在帮忙把烧鸭打包。
这张秀芳其实也是小区里的业主，她和她老公是同村的，年轻时一起来到城里打拼。
他老公原本在附近的水泥厂开搅拌车，后来得了老板赏识，提拔做了公司副总。
在当时算得上是高收入群体。
03年房地产行业火热，她老公贷款置办了一家水泥厂，赚了不少钱。
也就在城里安家落户了。
可惜前两年企业资金被人骗走，在加上经营不善，厂子状况急转直下，之前的家底都赔进去不少。
迫于无奈，张秀芳在小区外面支了个卖烧鸭的摊子，补贴家用。
“张阿姨，我要半只烧鸭。”
走上前，李唤忆一如既往地开朗，说道。
“是小忆啊，等一下哦，待会给你弄。”
都是附近的街坊邻里，李唤忆跟她女儿小时候也是常常一起玩耍的伙伴，因此比较熟稔。
张秀芳抬起头，笑着招呼道。
“婷婷，好久不见。”
李唤忆又微笑着和一旁的龚婷婷打了声招呼。
“忆哥好。”
从刚才就一直自顾收拾烧鸭的龚婷婷应了一声，清秀的脸蛋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油渍，看起来有些邋遢。
正是活泼的年纪，却异常沉默寡言。
自从跟妈妈出来经营这个烧鸭摊，她就跟小区里的伙伴断了联系。
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们不说个个家境富裕，也是衣食无忧，上进点的周末上着各种价格昂贵的兴趣班，请私教学怎么当公主王。
放纵点的一架电瓶车满城吃喝玩乐，谈着甜甜的恋爱，享受肆意张扬的青春。
这种情况，都不用别人排挤，你自己心中的自卑与窘迫就足以让你抬不起头来。
她收拾烧鸭的双手不由一抖，调料撒了出来。
“怎么毛手毛脚的，快拿抹布收拾干净。”
张秀芳习惯性地呵斥道。
母女两的动作很快，几个顾客需要的烧鸭很快就弄好了。
轮到李唤忆时，餐车上正好剩下一只烧鸭。
“刚好就剩一只了，小忆你直接要完吧。”
张秀芳也不管李唤忆同不同意，“咚咚咚”地就把另外半只烧鸭给剁了。
“阿姨，我只要半只，一整只吃不完的。”
李唤忆无奈道。
“哎，你现在长身体嘛，多吃点，吃不完放冰箱留明天吃嘛。”
张秀芳不依不饶。
李唤忆真的有点恼火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正要跟其理论，忽然瞥见张秀芳眼角的皱纹。
李唤忆曾去过她们家玩。
记忆中，张阿姨不说多精致，起码很是年轻，精神饱满，气质干练。
可不过短短几年，就苍老了好多，皮肤黢黑，眼窝深陷，身材也走样了。
尽管做买卖时很是积极，可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疲惫。
李唤忆一时有些不忍。
“行吧。”
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唤忆不忍归不忍，心下已经打定主意没有下次了。
“好叻！”
闻言，张秀芳甚是欣喜，忙让女儿把烧鸭打包起来。
“婷婷，把烧鸭装起来。”
可一直沉默干活的龚婷婷却迟迟不动，低着头，像是在发呆一样。
“快啊！”
张秀芳推了她一把，催促道。
“忆哥说，只买半只，这样强卖是不对的。”
龚婷婷低声喃喃道。
她感到异常难堪。
昔日的玩伴成为了自己的顾客，社会的参差过早地压在这个女孩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更何况，她心中一直对李唤忆怀有不一样的情感。
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本就对美好的异性心怀憧憬。
少女的这份情愫此刻化作了滚烫的心火，煎熬着她的内心。
“又不是你买，我让你装多少你就装多少，快装起来。”
张秀芳对女儿的忤逆有些恼火，催促道。
“妈！”
龚婷婷突然抬起头叫道，眼眶通红。
“算我求你了，咱就卖半只，行不？”
似是被女儿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张秀芳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却是更为恼怒。
“你知道半只烧鸭多少钱吗？说不买就不买。”
“我辛辛苦苦赚钱，都是为了你和你弟弟，都是为了这个家。”
“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体谅我一点。”
张秀芳控诉道，一把推开龚婷婷，就开始打包烧鸭。
“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妈！”
“我求你了，不卖了，剩下半只我们拿回家吃吧！”
龚婷婷不依不饶，拉扯着张秀芳打包烧鸭的手，急道。
“家里菜够了，加半只烧鸭吃不完！”
张秀芳冷漠地说道，不管不顾地装着烧鸭。
她甚至都顾不上烧鸭摆盘的整齐，以往她对这种细节都极为讲究，只为多卖出一份烧鸭。
可现在比起烧鸭卖不出去，她更为忧虑不受掌控的女儿。
她在较劲。
“吃得完！”
龚婷婷声嘶力竭地叫喊，声音尖利到破音。
周围人都瞧了过来。
张秀芳懵了，李唤忆也懵了。
只见龚婷婷挤开张秀芳，双手抓起烧鸭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像疯了一般，她拼命咀嚼嘴里的烧鸭，哪怕骨头渣子已经扎破口腔，她仍往嘴里塞着烧鸭。
一边吞咽，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吃得完，我吃得完!”
她奋力地把生活的苦往肚子里咽。
似乎咽完了，就不会在苦了。
见她几乎快噎得窒息过去，李唤忆忙走上前，把她揽过来。
李唤忆拍掉她手里的烧鸭，也不管恶不恶心，伸手把她嘴里的烧鸭掏出来。
“呜呜呜，忆哥，我没想，没想，卖你整只，鸭。”
龚婷婷憋不住了，趴在李唤忆的怀里嚎啕大哭，哽咽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见她这样，李唤忆也有些难过，轻拍她的头，连声安慰。
从兜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丢在餐车上，李唤忆看向张秀芳，说道。
“我都要了。”
......
李唤忆拎着一袋烧鸭心情沉重地走进小区。
他没把烧鸭带回家，而是直接喂给了小区里的流浪猫。
这烧鸭他是实在不想吃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