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永乐,组建五好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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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则温,夏则清【情节有漏,已补充】

日子一点点过去。

因着太子薨了,朱高爔的周岁宴也没有大肆举办,宴席上,只是燕王府的自家人,一块儿吃了顿饭。

饭后,朱棣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儿子,眼见小儿子活泼的不成样子,也不怕他这个当爹的,居然敢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于是他装作板着脸的模样,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朱高爔的屁股蛋子,“老四,叫声爹听听。”

朱高爔才不理他。

他继续吭哧吭哧往上爬,顺带还揪掉他的一根胡须。

“诶唷!”

朱棣吃痛,叫了一声。

场中有片刻的寂静,堂下老大三个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老四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连爹的胡须都敢拔!

朱棣虎着脸,又打了下朱高爔的屁股蛋子,“小兔崽子,你当我是谁?这胡须是你能拔的吗?叫爹!”

朱高爔眨了眨蠢萌的眼睛,眼眸中,似有狡黠之意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总算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哎!”

朱棣的脸色果然黑了。

堂下的三兄弟中,老三年纪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小的不懂事,不能跟他一般计较。

但是这几个偷笑的大的,朱棣还收拾不了吗?

他微微沉下脸:

“往日叫你们读书读书,今日我便考考你们究竟读了什么书。”

这是考教功课,还是找茬来了?

堂中的三人想到自家亲爹以前的竹板子,身上皮都不由得绷紧了。

只听得朱棣继续道:

“自你们爷爷开辟洪武朝以来,一直都有流民向北方回迁。我近日随亲卫在北平城中寻访,见城门口骨瘦嶙峋,面瘦肌黄的流民遍地都是。你们几个……怎么想的?”

朱高煦听到这话,想也不想地直接说道:

“流民四窜,于朝廷而言,乃是不安定的因素。爹,我以为,对于流民而言,应当采取强制措施。例如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否则,北平城荒凉,流民都往富庶之地涌去,那岂不是都乱了套!”

朱棣听到这话,微微点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朱高爔继续一副蠢萌样,看着几个哥哥侃侃而谈。

虽然他有脑中的记忆,但是对于一岁的朱高爔而言,这还有些太晦涩了。

朱棣听完后,又看向旁边的圆润胖子,“老大怎么看?”

那胖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四岁的样子,胖墩墩的脸上,总带着一抹可亲的笑容,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此人正是朱棣嫡长子,朱高炽。

朱高炽听到这话,略作沉吟:“爹,老二说得有道理。但是一昧施以铁血手腕,难免物极必反。除却四口之家留一外,我以为,首先需要实施户籍制度,其中包括里甲制度和知丁之法。”

“除此之外,还可加以怀柔手段,比如分棉衣,减免川资,安家费等。同时,土地分配和税赋减免之事,也需要爹您定夺。”

朱棣听到这话,脸色微微放缓。

老大虽然圆溜了一点,但是在政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准则。

老三朱高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悄悄闭紧了嘴。

朱高煦看到朱棣的样子,就明白在这次考验中,是老大占了先锋,心中不满,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好人都让大哥当了。大哥既然肚子里已经有了计策,何必等那么久才说。这是等着看弟弟的笑话吗?”

朱高炽的圆脸似乎有些茫然:“二弟,我……”

朱高煦这时候才十二岁,正是炸药一般的性子,一点就燃,做事也偏激,想法更是随心所欲。

只见他冷笑一声,“做就做了,大哥装给谁看呢?你贤良,你了不起,你……”

“好了!”

朱棣猛喝一声,突然一下子把手中的酒盅砸在桌面上。

“屁大点事,也要跟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起来。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老子要是像你们这样,早就在大漠草场上被北元人乱刀砍死了!”

“兄不友!弟不恭!你们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百年之后,老子死了,你们兄弟几个,是不是还得为了藩王这个位置,一个个打出脑浆子来?”

这话就诛心了。

堂下顿时就安静下来。

朱家有个传统,怕爹。

至少在燕王府里,朱棣一发怒,几个儿子都呼啦啦地跪下了,一个个恨不得头贴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

朱高爔眨巴了一下眼睛,脑海中下意识地就想起了一段话。

他张开嘴,一连串的话儿说出来,流畅的简直不像是一岁孩童能说的。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随着朱高爔的声音响起,整个屋子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徐妙云坐在朱棣身边,看着丈夫膝上的小儿子,有些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堂下,三个儿子虽然年纪不一,但是也到了知事的年纪。

往日里,别说是作为老大的朱高炽了,就算是最小的朱高燧,也读了不少书。

可正是这样,他们听到朱高爔口中的“首孝悌,次谨信”云云,才显得更加震惊!

尤其是朱高煦,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朗朗上口的启蒙句子,如果说是一方大儒编撰而出,或许还有些道理。

可是老四不过是刚满一岁的小娃娃,又是谁教会他说这些的?

朱棣看着怀里的小儿子,听到“冬则温,夏则清”,却迟迟没有等到下一句,他皱着眉头:

“后面呢?”

朱棣的面容威严,但是谁能拿一个一岁的小娃娃怎么办呢?

尤其是这个小娃娃,还是亲生的!

朱高爔咧开嘴,再次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萌萌的,很可爱。

朱棣看着怀里的胖小子,挑了一下眉头,转过头看向徐妙云:

“夫人教他说过这样的话?”

徐妙云听到这话,瞪了朱棣一眼,悄悄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王爷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了?老四不过是一个娃娃,在今天之前,话都没说过一句,跟闷葫芦似的。”

语罢,她像是有些吃醋,“真要说起来,他第一次开口,还是在你这个当爹的面前。果真还是儿子亲近爹,我这个当娘的,又是生又是养,还比不过见你两三面。”

朱棣听到这话,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不由得讪讪一笑:“夫人可是女诸生,哪里需要这样妄自菲薄?”

徐妙云见朱棣退了一步,想着今天是在老四的周岁宴上,虽说没有外宾,只是一场家宴,但是碍于几个孩子还在,也只是哼笑一声。

这一茬,算是揭过了。

至于两夫妻私下里怎么样,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

不过既然徐妙云说没有教过,那这规劝启蒙之语,自然来自于老四口中。

朱棣此时脑中闪过了诸多猜想,最后只能归结为,老四这孩子……

莫非是类似于先贤神童一般的生而知之者?

想到这里,朱棣戳了戳怀里的小胖娃,在他白嫩嫩,跟藕节似的胳膊上,轻轻一戳,戳出一个肉窝窝来。

朱棣想要诱哄朱高爔说出“夏则清”后面的话来,语气跟大尾巴狼似的:

“小四啊,夏则清后面究竟是什么?”

朱高燧看到这一幕,偷偷凑到大哥、二哥旁,小声嘀咕:

“我怎么觉得,爹在前两年设宴招降蒙古太尉乃儿不花的时候,也笑得这么贼兮兮。”

朱高煦看着老三一眼,幽幽开口:“老三,你是皮痒了,才敢这么说爹贼兮兮吗?”

堂下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瞒不过朱棣的耳朵。

他瞥了老三一眼,把这事默默记下,等再去问朱高爔那段话的后续内容时,朱高爔却睁着眼睛,眼神清澈而迷茫:

“不记得了呀。”

朱棣:……老四这娃究竟是天才还是普通人,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负责朱高爔饮食起居的侍女,端上来一盘肉沫鸡蛋羹。

看着挥舞着勺子,对着一碗鸡蛋羹吃得头也不抬,大快朵颐的朱高爔,朱棣的面庞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默默又把脑袋转到一边去了。

瞧那饿死鬼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里亏待这小子,八百年都没尝过什么好东西了。

朱棣甚至怀疑,将来再大点的时候,朱高爔这傻小子走在路上,能被一顿饭骗走。

想着,朱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老大。

朱高炽此时年纪不大,但是自幼虚胖,在这个岁数,走上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

一看到老大这样子,朱棣突然有些忧愁。

家族里有一个胖子就够了,可别再来一个小胖子。

朱高炽感受到爹的目光,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

夜晚。

朱棣和徐妙云并排躺在床上,却许久没有入睡。

黑暗中,朱棣的声音有些轻微,以至于音色略有失真:

“今天的事,恐怕老爷子也会知道。”

徐妙云听到这话,垂落在两边的手忍不住攥紧。

朱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握住了徐妙云有些颤抖的手,安抚一般地拍了拍:

“没事的,老四还小,老爷子虽然偏爱太孙,但是心里总归是有我们这些当儿子的。”

若是寻常妇人,听到这话,也就信了。

但是徐妙云却摇了摇头,悄声道:

“我怕的不是老爷子。老爷子对子孙还是有情的,我担心的是……”

徐妙云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朱棣却已经明白了。

如今大哥薨了,他的那个好侄子只会书生清谈,但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仁厚。

今天小四说得话,若是传出去,那些读书人会对此大为推崇。

一个一岁的小娃娃,身在皇室中,比太孙还要美名在外……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朱棣睁着眼睛,看向层层笼罩的纱幔,心口有些犯堵。

大哥做太子,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认!

可是朱允炆一个小孩子,究竟凭什么?

论文治武功,他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比这小侄子厉害?

朱棣最怕的……就是朱允炆将来登上那至高之位,没了老爷子后,也就没了束手束脚的镣铐,又会对他们这些藩王做出什么来。

难道就要这样认命了吗?

这一晚,朱棣久久未眠。

……

燕王府。

存心殿。

作为燕王府的后殿,存心殿一般都是用于日常居住和书房等私密场所,与前殿、中殿这类宴客等正式场所不同。

时至六月,北平还不是最热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跪在青砖上,顶着一头烈日,那滋味也不怎么好受。

来来往往的诸多婢女内侍,看到跪在存心殿前的哥仨时,来往的脚步都放轻了,一个个恨不得屏气凝神地经过这一条路。

朱高炽是哥仨里面最圆润的,同样也是出汗出的最多的,不过晒了一刻钟,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一路滚落至脖颈,最后再隐入衣领深处。

朱高煦犹自不服气,一个人就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双唇紧抿,用力到唇瓣都微微泛白。

朱高燧则是左看看大哥,右看看二哥,最后瞥向旁边矮墙底下的一个小影子时,眼神微微亮起。

“老四~老四~这儿~哥哥在这!”

朱高爔虽然讲话慢,但因为他吃饭积极,每天雷打不动早晚各一杯羊奶,身子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

同龄人还在跌跌撞撞走路,需要大人搀扶的时候,朱高爔已经可以自己倒腾小短腿,在地面行动自如了。

只见在朱高燧说完话后,朱高爔就慢吞吞地从矮墙下的阴影中走出来。

后面的乳母小心地跟着,手中还打着一把伞。

朱高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撇嘴,“咱们几个倒霉了,他倒是会享受。”

朱高燧倒是笑嘻嘻的,“二哥,你跟老四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小孩子嘛,细皮嫩肉的,到时候晒伤了,娘少不得唠叨。”

一说起这个,朱高煦就更来气了。

“这小子是一般的小孩吗?他精明着呢!上次我不就是抢了他一块饴糖,这小子回头就在娘面前哭,害得我当天又多写了三十张大字!”

末了,朱高煦还有些愤愤不平:“我就没见过比他更精明的一岁孩童。你说,我能把他当一般的小孩吗?”

他说完了这话,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大和老三都转过头来,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朱高炽作为兄长,听到这事,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二可真行!

都十二三岁的人了,眼看过几年都可以成家了,还抢小孩子的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