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来您今晚的表现，同样是一个笑话
“爵士，你给出的价格，只能在拜占庭的政府登记无主的荒地。而在雅典、摩里亚以及科林斯，我们至少还有一万摩底以上的良田，和至少八百到一千摩底的种植园。”
“即便是在战争年代，这些土地的价格也不会低于二十赫帕每摩底。”
“更别说那些土地上的修道院，每一个都价值数百赫帕，甚至更多！”
……
“更重要的是，你将得到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上面大量人口产出的税收和贸易价值！这些都是滚烫的金币，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
是的，安娜不可能将所有的人全都带走，她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未来的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时间里，这些地方的希腊人民，注定将会生活在威尼斯人的控制之下——当然，也可能是奥斯曼，这取决于二者之间最终由谁获得了巴尔干半岛即将爆发的战争的胜利。
颇为正式的向着弗拉维说着，安娜面不改色的丢掉手中的毛笔，然后换了一支更结实的，随后道：
“最低两万五千杜卡特金币，少一个杜卡特都不行。你将会因为这笔投资得到大量的收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本的，弗拉维爵士，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
而面对安娜的这番话，弗拉维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对策：
“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亲爱的陛下。”
“不信你可以让人去搜我的住处，除了这三千杜卡特以外，我真的已经拿不出任何能够进行支付的金币了。”
是的，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生意场上，装穷并非是一个不可触碰的选项，弗拉维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明白了这一点。
……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他所取得的成功，并非是因为名为“弗拉维”的个体做出的决策有多么正确，反而只是弗朗西斯的姓氏为他带来的必然结果。
甚至在某些时候，过于把对方当成一个白痴的行为，反而会为他招来一个大麻烦，就比如说今天——
……
“是这样么……那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和您说上一句抱歉了。”
“或许这就是神的旨意吧——这片土地命中注定应该属于佛罗伦萨大公爵，或者是热内亚人的地中海贸易联盟。”
“反正它不会落到一个愚蠢又短视的，名为威尼斯的商人共和国手里。”
出乎弗拉维意料的是，在听完他的话后，安娜并没有露出任何烦躁或是焦虑的神情，反而有些遗憾的朝着弗拉维的方向耸了耸肩，随后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之中收起了羊皮卷，向着身后的野蛮人大哥使了个眼色——
“请帮我送弗拉维爵士离开吧，我亲爱的希奥多罗。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把他送回他的家里，和那位可爱的小侍女团聚吧。”
……
话音落下，安娜甚至没有给弗拉维反应的时间，便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房间的内室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弗拉维的脸色骤变，尤其是在当他听到了某一个……或者某两个他绝对不想听到的名词，从面前女孩儿的口中说出的时候。
……
“嘿，等等！安娜陛下，您说的佛罗伦萨大公是什么意思？热内亚的贸易联盟又是什么意思？”
“佛罗伦萨天生就是骗子横行的国度，热内亚人更是一群海盗！您怎么能和他们这样的人做生意……您应该选择我，选择一个有信誉的威尼斯人！”
……
“只有威尼斯人才是拜占庭帝国最忠诚，最牢不可破的盟友！”
……
是的，就如同弗拉维能够轻易说出所有拜占庭王室成员的名字那般，对于威尼斯的处境与弱点，身为拜占庭王室成员之一的安娜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你说的对，我亲爱的弗拉维爵士，可是他们真的很有钱。”
转身朝着弗拉维笑笑，安娜此刻的表情显得很是鸡贼：
“作为北意大利地区唯二拥有独立铸币权的国家，您一定很清楚，佛罗伦萨虽然没办法给我提供大量的杜卡特，但他们的佛罗伦金币也同样优秀。”
“我曾经听说过，伊比利亚的卡斯蒂利亚人和阿拉贡人都在使用这种叫做佛罗伦的金币，而且法王查理陛下也在考虑是否要将佛罗伦金币接纳为法兰西王国的可接受税收货币之一。”
“你猜，在邀请你之前，我有没有邀请佛罗伦萨的商人商议同样的事情？”
“虽然佛罗伦金币在东地中海的泛用性比不过杜卡特金币，但最起码，佛罗伦萨大公拥有足够的诚意，不是么？”
似乎是想要向弗拉维施加更多的压力一般，安娜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而走向对方，轻轻笑道：
“至于热内亚人都是海盗？噢，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海盗！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亲爱的弗拉维爵士？”
“毕竟，东罗马都已经亡国了。以后他们的海盗船再想要在东地中海劫掠商路，能选择的对象，可就只剩下你们威尼斯人了。”
“威尼斯人的商船是否被他们劫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啊……您该不会在幻想，一位科穆宁家的女儿，会为威尼斯商人遭受的不公对待伸张正义吧？”
“不，我们只会向家仆下令，让我们今夜尽情狂欢，为了热内亚英雄们的行为再多喝上一杯。就好像在数百上千年前，我们为了颂扬希腊的无数英雄们那样。”
……
“毕竟，谁愿意对你们威尼斯人下黑手，那谁就是我们科穆宁家系永远的好朋友。”
……
无比刺耳的话语惊醒了弗拉维，也让他彻底回忆起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
是啊，她可是一个科穆宁家的女儿，而自己……是个威尼斯商人。
我究竟是怎么产生，一个威尼斯商人可以随意拿捏科穆宁家族成员的错觉的？
我们……可是不折不扣的世仇啊。
如果是注定得不到的东西，那这群家伙宁可直接毁掉，也不会让它轻易落在自己这些人的手里的！
……
“在我看来，您今晚的表现同样是一个笑话，一个可以在威尼斯今年的吟游诗人大赛上夺魁的笑话，亲爱的弗拉维爵士。”
“看来您的幽默感，并不会比我差上太多。”
冷汗如同雨水一般在弗拉维的额角落下，弗拉维的双手开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在安娜宛如魔鬼低语一般的声音里，他的心房，第一次被对方攻破。
……
“安娜陛下，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背叛我们。”
“毕竟，只有我们威尼斯，才是您永远忠诚的朋友。”
……
当这句话再一次从弗拉维的口中说出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得意与揶揄，只剩下了浓浓的苦涩。
甚至是哀求。
拜占庭太了解他们了……或者说拜占庭的科穆宁家族太了解他们了，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任由自己宰割的羔羊。
自从在两百年前，君士坦丁堡第一次被劫掠开始，每一个科穆宁家族的成员，都恨不得将所有威尼斯人生吞活剥，自己面前的女人又怎么会有例外？
或许一个威尼斯人喜欢什么，他们并不会在意。但如果说起一个威尼斯人惧怕什么……恐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科穆宁家族的成员更加清楚。
……
佛罗伦萨，那是意大利北部最大的诸侯国之一，同时也是威尼斯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
如果说杜卡特是东地中海的通行货币，那佛罗伦就是西地中海的杜卡特——他们一直都在竞争，自己绝不能让佛罗伦萨人将他们肮脏的金币渗透进东地中海的任何一个地方！
……
至于热内亚……
弗拉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是啊，热内亚人是地中海最大的海盗，是伪装成国家的海盗团体，这点大家都很清楚。
可在拜占庭彻底消失之后，他们的劫掠对象会是谁呢？
……
马穆鲁克？西西里？还是教宗国？
当然都不是。
弗拉维甚至不用思考，闭着眼睛都能将那个单词拼写出来——
……
威尼斯。
弗拉维可以肯定，在拜占庭消亡之后，热内亚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威尼斯，或者说威尼斯商业共和国，他无比强大，但却极度依赖海洋贸易的祖国。
如果真的让雅典落入热内亚人的手中……那他弗拉维，宁可亲手把这些地方全都送到奥斯曼苏丹的手里！
……
“我想，对于雅典、摩里亚以及科林斯的价格，我们还可以再谈一谈。”
在被拿捏住了命脉之后，弗拉维与安娜之间的地位，第一次发生了惊人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