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明在上，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三天里，安娜没有闲着，而是在保证自己得到足够休息的情况下，将她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而在这过去的三天，雅典城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通过阿莱克修斯与乌里厄斯的刻意宣传，现在几乎所有的市民们都知道，在三天之后的市民广场上，一场盛大的国王加冕仪式将会被举行。
新的国王将会从主的手中接过雅典城的权力，同时将旧王的势力从自己的土地上彻底清除出去。
……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之前已经消失半年多没有公开露面的雅典国王——或者按那群异端的说法，更应该被称之为雅典大公爵的“圣骑士弗朗西斯科”的地位得到了公然的挑衅。
要么，现任国王将会露面谴责，并且制止这位新王在他领地上的加冠行为。要么……他将会默不作声。
若是他默不作声，也就变相说明了，弗朗西斯科确实已经放弃了自己雅典国王，亦或是雅典大公爵的位置。
他没有把握从北方的敌人手中保卫自己的领土，因此他逃了——就和他的无数亲戚所做的一样，像是一个战场上的逃兵一般放弃了他的国家。
……
随着新王加冕的风波越传越广，不仅仅是雅典，就连一旁的摩里亚、亚该亚等地区，也有不少人闻风赶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雅典的宫廷所在，他们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不论是从国王弗朗西斯科一世身上，还是那位即将加冕的安娜一世身上……
安娜？一个女性统治者的名字？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人们的好奇心越发的强烈起来了。
……
从农夫，到工匠，再到医生和学者……在强敌窥伺之下，早就已经没有人再醉心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是如同鸟雀一般观望着，观望着名为伯罗奔尼撒的土地上，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局势。
好在，在令人失望这一点上，雅典从来都不会令人失望。
整整三天的时间，雅典的宫廷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传来。别说是国王弗朗西斯科了，就连一个传话的侍者都没有，市民们甚至连负责巡逻守卫的宫廷卫兵都没有看见！
……
一直到三天之后的夜里，在新王加冕仪式的前一天晚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潜入了雅典的宫廷——
等待着他的，不是卫士的拘捕，也不是严厉的贵族呵斥……
飞贼轻而易举的进入了雅典宫廷，然后向着市民们打开了宫殿的大门。
好奇的人们一拥而入，可入目所及，别说是一个人影了，就连一件尚且完好的器具，一件还算值钱的小玩意儿，他们都没有见到！
……
国王弗朗西斯科，还有他的家人，他的仆从，他的卫士……
早就在不知道多久之前，这群叛徒抛弃了他们，抛弃了这些还在幻想着自己将会得到保护的市民们，永远的逃离了他的领土。
……
“这是……背叛！”
“我们又一次遭到了背叛！”
……
人群之中，不知道由谁率先开口，高声呼喊了一句。随后，愤怒的声浪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的沿着雅典的街道，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
终于，当雅典的市民们将自己从愤怒的海洋之中挣脱出来以后，另一种名为恐惧的负面情绪，自他们的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该死的统治者都已经逃走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谁又能在奥斯曼人的铁蹄之下保护我们的安全……？”
……
是的，直到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保护的那一刻，雅典城内的市民阶层终于慌了。
他们不像那些贵族或者富商，有着自己的渠道可以提前知道消息……
绝大多数雅典人一天最大的消息渠道，不是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们在搬货的时候偷听船长们的闲聊，就是在临近半夜的时候，在那些通宵营业的小酒馆内，听着远道而来的商人趴在妓女的胸脯上，用蹩脚的希腊语叙说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所见所闻！
……
之前的雅典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秩序，就是因为市民们相信，他们的国王会保护他们的——这位国王可是来自西方骑士家族的世系，和软弱又无能的希腊贵族们不一样！
他们始终相信，自己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
可现在，一切都被证明是错的，是不存在的。他们的期盼，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雅典的市民心中，所剩不多的情绪，也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恐慌。
……
“不，我们还有安娜，那位新的国王！”
在人群之中，有人试图这样说着，可显然效果并不算好。
有人认为安娜并不靠谱，也有人认为安娜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骗子，又是一个新的弗朗西斯科？
甚至她的加冕本身，或许都是一场欺骗。这个女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加冕的现场，她说不定比弗朗西斯科跑的更快，跑的更远！
……
就这样，在激烈的争吵声中，雅典人民们度过了他们有生以来最难忘，也最漫长的一个黑夜。
当天色渐渐泛白，当太阳终于从东方升起之时，疲惫、困倦又饥饿的人们靠在街边的墙角，看着远处逐渐升起的光芒，昏昏欲睡。
……
“请吃些东西再休息吧……”
……
在意识模糊之间，一个有些轻灵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与现实之中的迷障。
在光芒之中，人们看到了一双手刺破光芒而出，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伸来。
人们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到那光芒背后真实的一切。可光芒却如同惩戒他们的僭越一般刺伤了他们的眼，让他们不住的流泪。
在最后，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对方放在自己手中的一小块抹了盐巴的干面包，以及一杯清水。
……
“神明在上，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
咀嚼着干涩的面包，人们望着远处光芒之中的人影，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