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戴冠之时已至，国王将替神纠正世间的一切谬误
加冕为国王的过程非常简单，甚至远超安娜之前想像的简单。
亏她今天一早，为了防止自己的加冕仪式做到一半的时候想上厕所，还特意将自己早晨没吃完的半份面包和清水随手赏给了路边一个疑似是乞丐的家伙。
现在想想，安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亏。
……
其实按照罗马教会的规矩，不论是天主教会还是东方正教会，国王和皇帝的加冕本来都应该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
教会不但对加冕时的地点有明确的要求，甚至就连加冕时候的天气，都有着非常复杂的规定。
然而在抛弃了一切繁杂的规定之后，安娜进行加冕的仪式就只剩下了两步——挥别过去，以及迎接未来。
在安东尼司铎的帮助下，她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就完成了以上所提到的这一切。
……
首先是挥别过去，这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简单些说，就是穿着旧时期贵族衣物的安娜，在人们的面前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再由侍者为她穿上象征国王身份的新装。
以同时期的法兰西王国为例，这些衣装还是有点复杂的。
内衬、外套、甚至包括长袜和黄金马刺长靴——据说当年的法王查理七世在加冕的时候，被众人簇拥着换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才算是将这些步骤全部搞定。
而相比之下，安娜的衣服则简单了不少——
通体的白色长袍一脱，她的身上就仅剩下了最后的遮羞物。这便是希腊风格服装的便利，那些西方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然后，在所有人眼巴巴的注视下，一件更加华贵的，通体月白色，边缘却用金线勾勒月桂图案点缀的长袍被重新穿在了她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象征国王的徽章，以及一条极为高贵的皇家紫披肩——
喏，这就完成了。
……
随着少女近乎完美的身体被重新遮挡，理智也随之回到人们的脑海之中。
人们开始下意识的鼓掌，而整个加冕仪式，也随之来到了下一个阶段。
……
在挥别过去之后，紧接着的，便是迎接未来了。
……
和“挥别过去”相比，“迎接未来”的仪式则显得麻烦不少。
麻烦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个阶段仪式的关键，便是安东尼作为“神的仆人”，需要将象征着上帝权柄的仪式物依次赐予安娜。
这象征着安娜从神的手中接过权柄，颇有种东方天子代天巡狩四方的仪式感。
而在这一系列的仪式物之中，权杖、王冠与徽章都只是最简单的东西……
还有一种异常麻烦的，乃是专门用来涂抹在头上的，用以保持头发光鲜亮丽的特制动物油膏。
这是罗马教会体系下，国王与皇帝们地位远超他人的象征，同时也是整个亚伯拉罕一神教体系之中，“受膏者弥赛亚”这个词汇的直接由来。
……
在这场代表国王加冕的仪式上，安东尼必须小心翼翼的将一整盒油膏涂抹在安娜的头发上，同时还不能让头发都聚集在一起，不然这会显得统治者异常憔悴。
而这个过程，几乎占据了整个加冕仪式超过七成以上的时间。
当安娜重新在人们的面前站起身来，“受膏仪式”最终完成的她，几乎已经在外观上完美符合一名东罗马风格国王的全部。
而雅典的市民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风格的国王了。
……
在安娜之前，雅典的国王，来自西方的弗朗西斯科一世相较于希腊风格的服装，很明显更加钟爱他祖上传下来的那身骑士铠甲。
极少数时候，譬如在宴会上，他则会脱下战甲，换成一身充满了西方极端禁欲主义意味的紧身衣和短披风。
雅典人们常常在背后嘲笑，说他这位雅典人的国王根本就不理解紫色披肩与绶带所拥有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奢华高贵。
似乎比起穿戴紫色，在雅典的人民面前奋力展示他祖先的蛮力，才更能给他带来一种自己真的完全凌驾于普通人的安全感。
……
而此刻的安娜，则完全不同。
她的右手，紧握着由安东尼交给她的权杖，这在东正教环境下意味着她有资格代替神教诲、训斥她目光所及的一切恶行。
在她的头上，则是一顶小巧的，充满了希腊风格的桂冠——这也是一个正统的雅典国王，与其他国家国王在外表上最为显著的区别之一。
传说中，就连当年险些成功阻止了特洛伊战争爆发的大英雄忒修斯，也是头戴由爱神阿芙洛狄忒亲自赐予的桂冠，成为了古雅典城邦第一任的国王。
因此，桂冠一向都是雅典的象征。
至于安娜的左手上，最让人们感到兴奋的，则是那枚象征着诸王直接连通上帝的琥珀金戒指——
其实也就是把她之前的那枚家传的身份证明物摘下来，再由“神的仆人”，枢机司铎安东尼亲自为她戴上。
……
至此，仪式的一切便全都完成了。
在最后的最后，在无数雅典修道院孩童们高声颂唱圣诗的祝福声里，由整个修道院里最美丽的女孩儿为她亲手披上淡紫色点缀着宝石的披风，再由最强壮的男孩儿为她献上礼仪剑——
这可不是给她的，而是由安娜接受赠与，然后转交给她身后的骑士们的仪式物。
在罗马正教之中，国王从不自己持剑，他们只是手持权杖代表上帝纠正世间的一切。
而作为替代，骑士们则替国王执剑，与恶魔在人间的使徒战斗不休。
……
当歌声逐渐停下，雅典国王的加冕仪式结束，安娜的头衔也正式从特拉比松帝国的公主，变成了雅典王国的国王。
若是在和平年代，这一切本都应该发生在君士坦丁堡最华丽圣洁的大教堂内部，由东正教牧首为安娜进行加冕，再由她的挚爱亲朋们依次献上祝福……
但在今天，安娜没有选择的权力。她只是以最原始的方式，在整个雅典最广阔的地方，在所有雅典人、希腊人的注视之下接过了雅典国王的权杖。
与其接受贵族们的祝福，安娜更希望展现给人们的，是她的承担这份责任的决心，是她愿意与鞑靼人奋战到底的决意——
也正是因为这场加冕发生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因此在她缓缓站起身，在孩童们的歌声中走向民众，张开双手，做了一个隔空拥抱的动作之后……
掌声开始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
不再是第一阶段仪式结束时那种稀稀落落的掌声，而是如同雷鸣般的，从安娜所在的广场正中心开始，一轮又一轮的向着远方扩散开来。
从第一个人开始，到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
人们就仿佛在发泄着自己长期的抑郁那般，想要通过掌声这种最直接，也最能鼓舞人心的方式，让自己感受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以来的，极为短暂却又无比强烈的从他们的内心中迸发而出的快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