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咄咄逼人钱梦梁
帝都长安城朱雀大街上，行来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身上虽然穿戴整齐，但依旧能看出来风尘仆仆的味道，仿若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归来一般。
也对，如今走在帝都长安城内的人，有过半都是这般境遇。
毕竟这些日子，从外面到来帝都长安城内的江湖人，决然不在少数。
老先生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娇羞婢女，婢女看着有些眼熟，不是很美，但胜在清秀。
又着实年轻，谁知道过些年月，会不会长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婢女名为薛梦凡，是从大唐陇右道漠北而来，对，现在的大唐已然失去了对于陇右道的掌控，那地方如今叫做大燕。
走在前头的老先生双手耸拉着，他的腰际上挂着四五根长毫，皆是用兔毛所制的紫毫笔。
还有老先生的身后，挂着一个画袋，画袋当中还有几幅画卷随意丢在了一侧。
老先生走起路来左右摇晃，身后画袋当中的画卷，也跟着左右摇摆。
婢女薛梦凡看向周遭的所有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走过的大唐山河大川不少，可来到帝都长安城，还是踏踏实实的头一遭。
此时还是正午，但好在天穹之上没有日头落下，是被层层乌云密封在了天穹深处。
老先生带着婢女薛梦凡走进了一条巷子当中，这条巷内，人影转而变得少了许多。
就算是偶尔有来往之人，也都是行走在江湖当中的江湖游侠。
走在前头的老先生，脊背略有佝偻，他走得不快。
巷子内有风吹起，不是朱雀大街上让人感觉凉爽的风，是有些刺骨的风吹来。冷风吹在了老先生的身躯之上，老先生走起路来，也就更加摇曳。
这让跟在后头的薛梦凡，生怕老先生一个不注意，就被迎面而来的风，直接将整个身躯都给吹散架了。
深入到了巷子深处，老先生才将抿紧的嘴唇张开，随之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薛梦凡说道：“丫头啊，跟着张朝士那小老儿，有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本事？”
“没有。”薛梦凡像是有些忌惮这老先生，不愿意与他多有交谈。
婢女说着，还抓紧了身上的旧袍子，这一身穿着，可要比偶尔路经的临街妇女，还要比之不及。
如今这天气，都到了春末，再有半月光景，怎么都要迎来盛夏了，长安城内的妇人们，可都是整个天下女子学习的对象。
这走在街巷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将雍容风姿……
反正都能将老先生的目光，跟着这些妇女游走，定然是不太简单。
老先生点点头，叹息一声道：“那小老儿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本事传给你，那就是看不上你，把你当成了外人。”
“老夫跟他不一样，老夫是要把老夫的毕生所学都交给你。”
“什么都不学也好，等学起来老夫的本事，能走得更快一些。免得他的什么歪理，将你引上了一条根本就走不通的歪道。”
“钱老头，不允许你这么说他。”婢女薛梦凡厉声提醒道。
“还有，不是他不肯教我，是我不肯学。”
老先生停下脚步，回头瞧了薛梦凡几眼，这才又转身继续往前。
他随即背负起了双手，呢喃道：“我跟你说好啊，老夫名为钱梦梁，在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比那小老儿还要高出来太多太多的大人物。”
“你见我要称我师父，实在不济，那也得是……嗯，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薛梦凡深呼吸一口，瞪了钱梦梁的佝偻脊背几眼，轻哼了一声，算是拒绝了钱梦梁的提议。
“嘿，你这个丫头，别的东西没学到，怕不是就跟那小老儿学会了一身的倔脾气。”钱梦梁又回身嘟囔道。
两个人这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眨眼间就到了那最江湖酒楼之外。
隔着老远，钱梦梁就抬手指向了酒楼所在：“你看到没，这全大唐最大的酒楼，就是老夫当年收的记名弟子开的。”
“嘿嘿，等下老夫带你尝尝这酒楼当中的美味。”
薛梦凡没有答话，倒是在眼神中生出了几许期待。
这走近道了酒楼前方，钱梦梁便正巧见到了那酒楼之内的情景，又正好听到了众多江湖游侠的嘈杂之声。
声音入耳，钱梦梁当即就来了兴致，这就大步流星，冲进到了酒楼之内。
薛梦凡也将那些话语入耳，隐隐中听到了那谢风流的名姓，以为是这江湖上的同名同姓之人，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可等走进了酒楼之内，瞧见了那坐在酒桌之上的背影，薛梦凡便当即明白，这个谢风流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谢风流。
只是如今的他，原来已经在这江湖当中，有了如此名气。
钱梦梁可不管周围有没有江湖豪杰围在谢风流的身侧，他就直接闯进了酒楼正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在了谢风流的身侧。
众人不知晓钱梦梁的底细，也就不敢轻易开口训斥。
谢风流刚才还在苦于如何与这些江湖游侠打交道，这转头就来了一位大救星。
他不知晓这满脸笑意的老先生，是个什么来历，但他能够感觉到老先生身上的气息，可比那冯骅冉一点儿都不弱。
他这便恭恭敬敬地倒上了一碗酒水，轻轻推到了钱梦梁的身前，钱梦梁没有客气，一口将酒水饮尽。
他这转头，才对这三公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三公子心领神会，转头就与那些江湖游侠们打闹在了一起。
谢风流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钱梦梁的所在，他的嘴角逐渐上扬，心中的紧迫感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倘若在气势上不输冯骅冉，那也就是起码有着天字号大境界高手的实力。
不管来者是何人，都应当受到谢风流的如此礼遇。
他对着老先生拱拱手，小声问道：“不知晓老先生找在下，是不是有些要紧的事情？”
他这话出口，不经意间打量在了钱梦梁身后的婢女薛梦凡身上。
一眼望去，谢风流的脸上便是笑意全无，这婢女他可是熟悉，这不就是当初张朝士老先生身后的那女子吗？
这老先生的身份？谢风流又将目光回转，重新上下审视了老先生几眼。
他确定这人不会是张朝士，但究竟是谁，他心中没底，所以，他又带着一丝询问，与婢女薛梦凡对视。
薛梦凡也知晓这其中的礼数，不管她心中如何排斥这个老先生，如今都要在这些外人面前，给足了老先生面子。
她只能往前数步，就立在了钱梦梁的身后，声音压低，对着谢风流介绍道：“谢公子，这位是钱梦梁前辈，也是我如今的师父。”
“哦？”谢风流握着酒碗的手掌，差点直接将酒碗捏碎。
南有钱梦梁，北有张朝士，现如今还能再江湖上活跃的老一辈中二人，一人死在了漠北蛟河城，一人竟然就坐在了他的身前。
这醒悟过来，谢风流才发觉自己的礼数略有不足。
他这就要起身，给钱梦梁老先生，来一个全套的大礼。
钱梦梁很满意薛梦凡的举动，只是见到谢风流想要起身，就抬手阻拦了下来。
“小子，老夫来找你，自然是有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你先且不要把礼数摆出来，说不定咱们还是敌人呐。”
谢风流眨眨眼珠子，还是坚持起身，作揖行礼，其后又为钱梦梁奉上了一碗酒水。
这才重新坐回到了原处，笑着回道：“做晚辈的，不管是不是敌人，对于前辈的礼数必然不能少。”
“嗯，你小子的脾气，对老夫的胃口。”钱梦梁抬手轻点说道。
“可惜就可惜在，怎么就被乾景天那个老小子收为了弟子，不对，是你小子怎么就瞎了眼，认了那么一个老小子做师父？”
“前辈，这话是何意？”谢风流刚问出口，心中就有些后悔了。
他依稀记得，好似张朝士老爷子提到过，钱梦梁与师父乾景天之间，似乎有些大过节。
而这其中的始作俑者，还偏偏就是那入了黄沙当中的张朝士老爷子。
“行了，也不跟你小子废话，老夫今天来找你，就是因为你是那老小子的弟子。”钱梦梁将面前的酒水推开说道。
“老夫在这帝都长安城内找了两天了，都没有找到那老小子的身影。”
“又恰巧听闻，你小子在此出风头，这就想要前来看看，顺带呀，把当年的场子给找回来。”
谢风流眨眨眼，露出了一脸无辜之色，他赶忙摇头。
心中也就升起了几分疑惑，他到来最江湖酒楼这事情，应当除却他与三公子，没人知晓才对。
难不成这老前辈只是恰巧路过，想要给他来提个醒？
想到了此处，谢风流又露出了一抹笑意，再次将酒碗送到了钱梦梁的面前，并且恭敬说道：“前辈莫要说笑，另外，前辈的深意，晚辈已然知晓。”
“哦？你知晓？”钱梦梁的表情精彩了起来。
他还抬手在谢风流的肩头轻拍两下，之后才问道：“小子，你说说，我那话里的深意，到底指的是什么？”
“也不为难你小子，你要是能猜出来三分，我就算你赢。”
谢风流摸着下巴，故作沉吟，才又转头说道：“前辈是想说，让晚辈以后在江湖当中要多加小心，毕竟江湖……”
这还没等话说完，钱梦梁就红了眼，还皱着眉头一副看到迂腐老学究的模样。
见到谢风流的话音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钱梦梁才啧啧嘴。
他抬手点在了桌面上：“小子，我以为你的悟性是在老夫当年之上，其实，差了老夫何止十层台阶啊！”
“哼，也对，都是乾景天那个老小子教出来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不等谢风流解释，钱梦梁就抬手轻叩在了酒碗碗延之上。
酒碗当中响起一声脆响，道道裂纹就遍布在了酒碗当中，但偏偏酒碗还能依旧屹立，不曾洒出丝毫酒水。
钱梦梁收回手掌，轻咳一声言道：“小子，老夫看你很不舒坦，想要跟你小子过过招，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