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恭迎天子陛下回朝
太极殿外有百层高阶,石阶之下,数百叛军将士抬着眼眸,望着太极殿所在的方向。
太极殿内,那两人的话语传到了殿外,传到了这些叛军河西武卒的耳中。
他们因为拓跋硕的话而心潮澎湃,也因为耶律明捷的话心中蒙上了一层悲伤。
大燕王朝不足一载,他们的天子陛下就将死在了太极殿内。
殿外立着的他们无能为力,不管耶律明捷最初心中所想,又是不是为了那曾经的大唐贵妃娘娘司寇莺钰。
他们能做的,或是曾经能做的,就是遵照天子陛下的御令。
如今大唐南疆将士已经入了帝都长安城内,北疆也有二十万铁甲南下,雄踞在了京兆府之外。
大势已去,大燕终将不复。
可他们还活着,那大燕王朝就在他们的心中,永远活着。
那位他们大燕王朝的天子陛下,永远活着!
殿内寂静下来,留在这些叛军河西武卒心中的,唯有这殿外让人彻骨的寒风。
他们来自大唐河西地界,不会轻易屈服在这寒风之下,但大燕王朝会。
风声依旧在呼啸,雄阔的太极殿内,传来了一个脚步声,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结果,大燕王朝的命运如何,此后将握在了他们的手中。
走出殿外来的,是诸多河西武卒心中所想,那是他们的天策上将拓跋硕。
拓跋硕立在了殿前百阶之上,他的身后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向往的太极殿内。
拓跋硕用长戟拄地,静静立在了殿外。
有风吹来,将他的发丝吹起,日头照耀而下,让他满是鲜血的盔甲,露出了一丝原本的神色。
那握在拓跋硕手中的长戟倒了,向着殿前百阶之下滚落而下。
早先横死在了太极殿外的两名宦官,鲜血染红了拓跋硕身前的殿前百阶,就如同他手中握着的长戟一样,是那般绚烂的嫣红。
拓跋硕的手中提着一颗头颅,那是一张所有河西武卒做梦都会见到的面孔,那是他们大燕王朝的天子陛下耶律明捷。
他们的天子陛下,是一个雄伟的人,他带着他们这些河西武卒,做过了这天底下的主人。
长戟滚落之后,拓跋硕跪倒在了殿前百阶之上。
殿前百阶之下,是整个天下。
数百名河西武卒也同样跪倒在地,他们跪倒就代表了整个天下。
他们跪得心悦诚服,是在跪拜他们的天子陛下,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跪拜了。
此后,这太极殿内不会再书写大燕王朝的篇章,这里仍旧会是大唐的疆域,大燕只能活在他们的心中,或许有一日,他们还能卷土重来。
拓跋硕在一声叹息之后,目光转而坚韧。
他看向了殿前百阶之下,他会为大燕王朝复仇,为三十万河西铁甲复仇。
殿前百阶之上身披重甲的拓跋硕起身了,殿前百阶之下的数百河西武卒起身了。
拓跋硕走下了殿前百阶,他走得没有了负累,也没有了心中苦楚。
每一步前行,拓跋硕都走得很坚定,那是他心中的坚定,也是大燕王朝的坚定。
数百名手握横刀陌刀的大唐河西武卒,收起了武器,他们立在了大殿两侧,为他们的天策上将拓跋硕,让开了一条大道。
手中牢牢攥着耶律明捷脑袋的拓跋硕,低头从那头颅之上划过。
他走得时候很安详,眼眸是紧闭的,嘴角也还挂着一抹笑。
拓跋硕不断前行,数百河西武卒跟随在了拓跋硕的身侧。
他们走出了承天门,大燕王朝便彻底宣告了终结。
横立在御道之上的其余叛军河西武卒,早就看到了承天门前的尸身,也大概猜想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之后,这些河西武卒便纷纷回首,看向了走出殿外来的人。
他们瞧见了身躯上流淌着血迹的拓跋硕,瞧见了拓跋硕手中握着的头颅。
短暂的错愕之后,这些河西武卒一个个跪倒在地,他们在送别那位属于他们大燕的天子陛下。
走出了承天门的这些人,没有在御道上做出任何的停留,他们始终在往前。
那原本跪倒在了御道两侧的叛军河西武卒,在拓跋硕离去之后,都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兵刃,他们抬头,唯独看到了那一道离去的背影。
那一行人很快立在了朱雀门前方,御道后的千余名叛军将士皆是起身,恭送他们的天子陛下。
城头上的叛军河西武卒,摘下了弓弩,丢掉了手中兵刃。
朱雀门开了,那人走出了朱雀门。
红红的日头照耀而下,是要比皇城内更加耀眼夺目,就在拓跋硕立在了朱雀门之外,也就是朱雀大街尽头的时候,那日光便将他的身躯笼罩在内。
拓跋硕未曾能够继续前行,数不清的大唐将士,将朱雀门之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那些大唐将士身后,一辆御辇缓缓行来。
数匹高头大马伴随在了御辇的左右,不愿离去分毫。
拓跋硕的手中没有兵刃,只有一颗带血的头颅。
他就将那颗头颅,高高举过了头顶,对着皇城外立着的御辇方向,沉沉跪倒在地。
身后皇城上下的万余叛军河西武卒,也同样跪倒在地,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丝毫的抵触。
城外的一众大唐将士,却依旧没有放弃眼中的严谨神色,一张张弓弩,就直指他们这些叛军将士身前。
拓跋硕没有再去看向身前的任何身影,他早就将那些人的面孔,一张张牢牢记在了心底深处。
他将脑袋压得很低,用极为恭敬的姿态,大声呼道:“恭迎天子陛下回朝,末将拓跋硕前来领罪。”
皇城之内,也在他的一声高呼之后,回荡起了道道回旋之音。
那是万余名叛军此起彼伏的高呼声:“恭迎天子陛下回朝!”
立在大唐将士前头的燕青乘,提起手中长枪,要拨马往前,却才刚刚越过了御辇前一个马头,就被那御辇当中传来的轻咳声拦下。
燕青乘必须要回头,看向御辇之内的动静。
大唐的天子陛下对着御辇之外的诸多将领说道:“罪不可赦,罪不至死。”
仅此八字,便是说明了天子陛下对于拓跋硕的看法。
拓跋硕是罪臣,是大燕王朝的天策上将。
此时坐在御辇之内的天子陛下,却说拓跋硕罪不至死,就是要留他一条性命。至于留下他的性命用作如何,无人会得知。
也正是因为天子陛下的此言,让静立在了御辇之后的袁从正,皱起了眉头。
他越过了御辇,越过了御辇前的诸多大唐将士,他瞧见了那匍匐在地,手中高举耶律明捷头颅的人影。
在他的心中,拓跋硕必须得死,拓跋硕不死,大唐的王朝,终究还有可能会进入不可预测的困境。
这些人是大燕的河西武卒,哪怕他们最开始,是我大唐河西与漠北之地,最不可缺失的力量。
但现在,他们是大燕的叛军将士了,他们是站在了大唐的对立面。
可袁从正最终没能往前,他深知那坐在御辇之中那位的脾性。
天子陛下如今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敢于忤逆他的话,便一定会落得跟这些叛军一个下场。
天子陛下抬手掀起了珠帘,他走出了御辇,亲眼看到了皇城之后,一道道匍匐在地的身影。
他咬咬牙,呼吸随之急促。
始终跟随在了他身躯两侧的宦官,以及亲信李朗皆不敢怠慢。
但却被天子陛下抬手拦下,示意他们无需担忧。
天子陛下的目光当中出现了一抹欣喜若狂,他立在了这里,立在了皇城之外,这整个大唐的天下,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对着那皇城之后看过去,曾经他梦中无数次登上的太极殿,无数次站在了那天地间的最高处。
今日,这一切将不会再是梦境一场,而是会烙印成为不可更改的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