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谢风流是个糟老头子
从河南道一路往西，临近河南府边界，多有大山。
大山的另一头，是数位王公安身之处，过了大山入了河南府境内，可见到东都洛阳城。
再往西去，能跨入大唐当下最为繁盛的京兆府。
从河南道往西去翻越群山，也未必就是要一路往西，起码走入到了群山之中的谢风流是如此去想的。
但他之前曾与山南道都虚庵内的老道士有过交谈，越过大山，自是要西去进入帝都长安城内。
不管是咱们大唐高高在上的天子陛下，还是天子陛下身侧的那些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是天子陛下能把眼睛擦亮一些，或是不犯一些不该犯的糊涂事，哪里还需要他去为这大唐气运而奔波？
河南道内的山，已经迎来了今年的春雨。
那一场雨，送走了大江以北的寒冬。
春雨之后，万物复苏。
走在山峦之间，总是能瞧见数不清的嫩芽钻出了厚实土壤。
那前一日还是光秃秃的山头，第二日的清晨时分到来，说不定就能瞧见山头披上了一层绿妆。
河南道的山是慈祥的山，会如同温柔的手掌触摸在你的肌肤之上，让人眯着眼睛陶醉其中，也让人心底里被那份突生的怡然占据。
山路在春雨之后，很是难行。
谢风流登上了群山，一连走了四五日，越过了无数山头，却还只能身在群山之中。
他立在了群山的高处，那山峦之间，有鸟雀腾飞，有烟云浩荡，有彻耳的泉水叮咚。
或是还有一些山中的樵夫、猎户，唱起了最动听的山歌。
可这一条路，太孤独了。
谢风流想到了那不久之前，东海崖畔前的一幕幕，心中不免生出一声长叹。
辗转江湖数十载，还不过是最后被江湖抛弃的一个可怜人。
就算站在这世间的高处如何？再美的景致，还不都落在了脚下。就算抬头往高处去看，也是根本无法触碰的天穹。
天穹是美，但看得多了，也总感觉少了许多颜色。
谢风流坐在了身后的巨石之上，看着眼下的群山，悲叹一声道：“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能登上的世间最高处，还有多少风景可看得啊？”
又有多少风景还愿意让你看得啊？
心中闷气无法发泄而出，谢风流便望着远处的群山，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怒吼之声回荡在了山峦之间，久久不曾散去。
就在那其后，谢风流看到自己脚下的山峦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年岁约莫是在不惑之年上下的男人，他身上的穿着是有几分大唐中人应有的味道，但毕竟不是我大唐人，看上去总能感觉到几分怪异。
这从山下露出了身影的男人，只用数步就立在了谢风流的身前。
看着谢风流满是好奇地眨着眼珠子，这个男人却失望地摇了摇脑袋。
他背负起了双手，一副高人风范便游荡在了身躯之上。
他也望向了谢风流之前注视的群山之中，呢喃一声道：“小娃儿，你这话说得有些不对。”
“我来告诉你，站在了世间高处，看到的风景如何，是会看到更远处更高处的地方。”
他说着转头瞧向了谢风流的面容，又露出了一抹笑意来，继续言道：“我是南诏国第一高手，也是苍山山主杨道玄。”
“我就站在了南诏国的最高处，此番前来，是要寻找一个叫做谢风流的人，听说前不久，他还把尹无敌给打趴下了。”
“小娃儿，你……你不可能是那个人，能站的比我杨道玄高的人，可都是一些糟老头子。”
谢风流听明白了杨道玄的话中意思，所以便抬手小心翼翼护在了身前。
虽然这个家伙，口中说得不会将他认为是那谢风流，但是这江湖险恶，这人也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了，自然是是敌非友。
人家还是南诏国的第一高手，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总不可能一个自称为南诏国第一高手的人，只是一个临近寻常天字号大境界高手实力的庸人吧？
南诏国怎么都算是大国不是，起码要比得过南诏之外的诸多南蛮小国。
谢风流心中有了一些猜度，对着这身前的人问道：“山主，您找那谢风流是为了跟他比试比试？”
“错了。”杨道玄赶紧摆摆手。
他露出了极为认真的神色，抬手搭在了谢风流的肩头上，四下环顾之后，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在。
这里是河南道境内的群山，能有人出现才是怪事情呐。
他方才解释道：“找那位老先生，是为了拜他为师，我这想法可有了不少时间了，前不久听说那老先生到了河南道境内，这便寻了过来。”
“不知道如今那位老先生过了这脚下的群山没有，小娃儿啊，你是不是认得那位老先生啊？”
“不认得。”谢风流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那谢风流可是站在了咱们大唐最高处的人，我一个小道士哪里认得。”
“就算是我认得人家，人家也不识得我啊。”
但谢风流的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又对着杨道玄问道：“山主，您真的以为那谢风流是位老先生？”
杨道玄也一屁股坐在了谢风流的身旁，面容上当即泛起了朵朵愁云。
他轻声嘟囔道：“那自然是一位老先生啊，我这一路走来，可听过了不少的传闻。”
“那些人把那位老先生说的神乎其神，可却偏偏漏洞百出，除了一身道袍，一顶斗笠，还有身后倒挂的酒葫芦，再无任何惹眼的地方，那怎么可能就是个年轻的小道士？”
“行事也极为稳重，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小子应当有的性子。”
“也不太对，应当是一个稳重的性情中人，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还是要依照那位老先生自己的性子来办。”
杨道玄说罢之后，还对自己的这番评价，很满意地点点头。
坐在另一侧的谢风流，将杨道玄话语中的一字一句收入耳中，也跟着发出了一声赞叹。
却单手落在身后，悄悄在身后的酒葫芦上轻拍数下。
但瞧见杨道玄的这番坚定不移的模样，就知道绝对不可能将自己当成是那杨道玄口中的谢风流了。
杨道玄还没有忘记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他转头继续跟谢风流说道：“小娃儿，你在这脚下的群山之中，真没有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老先生？”
“山主，我这也不敢骗您呐，您可是南诏国的第一高手。”谢风流侧转了目光，露出了谄媚神色。
出于好心，“小娃儿”还给杨道玄指了一条明路：“不过我听说，那位老先生前不久就在咱们岱宗群山，与尹无敌尹前辈有过一次交锋，山主如今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瞧见那位老先生。”
“就算是不能，也肯定是从那个方向赶过来的。”
“小娃儿你说得有道理。”杨道玄的手掌沉沉拍在了大腿上方，他已经认同了谢风流的说法。
“行了，小娃儿我看你根骨也不错，要是我找不到那位老先生，就回来对你指点一二。我杨道玄虽然比不上那位老先生，也是咱们南诏国的第一高手。”
“那晚辈就在这山中等着前辈的好消息。”谢风流立马拱手，对杨道玄露出了很是恭敬的姿态。
杨道玄果然没有多疑，当即就从巨石上起身，向着身后的河南道境内离去。
等到那身影散开在了群山深处，谢风流才轻笑一声，转头继续欣赏起了眼前的群山。
可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谢风流的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担忧。
万一那杨道玄没有对自己的话全信，稍后再给悄悄折返回来？谢风流啧啧嘴，也不敢继续在此处多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