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就留下吧
蛟河城内风沙太大？让他早些离去？
谢风流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这婢女的话中，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再想出口仔细询问，又感觉不太好意思，先不说婢女能不能听明白张朝士老爷子话里的意思。这怎么说，都算是张超也老爷子留给他的考验，还是自己琢磨清楚比较好。
“那还请姑娘替我谢过张老爷子。”谢风流拱拱手说道。
“我还想多问一句，张老爷子近日可曾会离开这蛟河城？”
“谢公子放心，老爷子近日都在城内，若是谢公子想见，总会见到。”婢女说着，扭头往远处的街巷上望了几眼。
小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喜，对着谢风流摆摆手，继续说道：“谢公子，老爷子肯定又自己走回去了。”
“小女子这就与谢公子先别过，还有奉劝谢公子一句，老爷子说的话，还请一定要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谢风流点头应道。
婢女没有停留，转身迈着小碎步，就这般离去了。
谢风流没有选择跟上去，既然张朝士老爷子没有见他，自然有不见他的理由。
那是天字号大境界高手，还是比他师父乾景天成名更久的老先生，他就这么跟上去，定然会惹人不待见。
转身回到了客栈之内，谢风流找了个角落，又与小二讨要了两碟小菜，摘下酒葫芦，开始自娱自乐。
他的脑海中，还在思考刚才那婢女匆匆而去之前，留下的几句话语。
这蛟河城中是有风沙，常年都有风沙，外面就是戈壁滩，没有风沙才是古怪。
可为何又要他早些离去，又说风沙当真来了，这整个蛟河城，多半都不能脱身。
谢风流有些想不太清楚，问周围酒桌上那些汉子？这话是张老爷子说的，这些混迹江湖的糙汉子，有几个能为他解答的。
“啪。”一个酒坛子拍在了谢风流的对面，一个身上披着甲胄的男人，掀起下摆，在谢风流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小子，刚入城不久吧？”那男人有着一脸的络腮胡子，个子不算太高，却细皮嫩肉的，话音也是地道的大唐官话。
不是这漠北与河西的方言，听起来总是有些晦涩，但凡有一个字没有听明白，就不清楚这话里的大致意思。
“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入城的人，要不然是不知道这城中的变故，要不然就是明明知道，还要来送死，小子，你是哪一种？”
谢风流的目光从对面男人的身上划过，瞧向了客栈周围的桌子上，都三五成群，没有人注意向他所在的这个方向。
那这坐在他桌对面的汉子，这话自然与他所讲。
他笑笑，微微点头：“不知道大哥怎么看出来我是刚刚入城不久？”
“嗯，你是不知晓这城中变故的前者喽？”汉子抱起酒坛子，往酒碗当中倒满了酒水，其后说道：“我猜的，你就说我猜的准不准？”
“大哥好眼力。”谢风流又点点头，这才抬手，点在了桌面上。
“嘿嘿。”汉子粗狂一笑，仰头将酒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说道：“啊，我看这整个客栈之内，就你一人是独来独往。”
“现在这整个蛟河城，留下来的都是些不怕死的江湖游侠，像你这种穿着道袍的假道士，都怕死的很，昨日我还送了一批出城去。”
“你还在此地，又不像其他江湖游侠一般爽朗，我便猜你初到咱这蛟河城，连个朋友都没有。”
谢风流手指沉沉落在了方桌上，那酒碗就忍不住颤动，他舔舔嘴唇，脸上却露出了嬉笑。
“大哥能不能讲讲这城里到底是有了什么变故？不瞒大哥，刚才也有一位老前辈，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尽快出城去，说这蛟河城内风沙太大了。”
那汉子被谢风流这一手震得有些惊愕，他抬头瞪了谢风流一眼，转瞬又喜笑颜开。
他啧啧嘴，又取过了一个酒碗，倒满了两碗酒水，将另外一碗推到了谢风流的身前。
刚才谢风流那一手，可不是随便一个江湖游侠就能使得出来的。
这便是想要让他知晓这小子的实力，确实有些斤两。
汉子抬手捏起了几根胡须，轻轻拔下，眼眸微微颤动：“若是当真没听过，我告知与你便是。”
“咱们这蛟河城在数日之前，正巧是副都护大人的六十大寿，那副都护原本就是江湖草莽出身，这大寿当日，便是请来了这城中大大小小的江湖人士。”
“结果就在那寿宴上，被草原军帐里来的蛮子，给暗杀在了寿宴之上。”
“这事情原本不算太大，这些年咱这蛟河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些草原军帐里的蛮子如此行事。”
“可当真把那些蛮子抓起来，细细盘问之后，才知晓这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如何？”谢风流早就收起了酒葫芦，将那汉子推过来的酒碗抱在了掌心当中。
他也不曾吝啬，汉子请他喝酒，他就从筷篓中取出了两根长筷子，搭在了那汉子面前的碗碟之上。
汉子神秘一笑，身躯往前凑了凑，用手挡在了嘴唇旁边，示意谢风流靠近一些。
谢风流照做便是，于是他便听到这汉子轻声说道：“那蛮子说，草原军帐集结了三万蛮子，这几日就到了咱们这蛟河城之外，让咱们乖乖把他们给放了，若不然等到蛮子进城，城中谁都不能独活。”
谢风流眨眨眼皮子，感觉这汉子请他喝的酒，似乎不是纯真的粗粮酒，价格应当差不离，但味道差了些。
又或许，是刚才的那个消息，让谢风流的心跳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
汉子手掌落在了桌面上，见到谢风流如此模样，又是一笑：“小子，是不是怕了？”
“年轻人嘛，没见过世面，害怕一些也算正常，我年轻的时候，还不如你这般，说不定一听这话，就得尿裤子了，哈哈！”
“你刚才说有老前辈告知与你的事情，多半跟这也有些关系。”
汉子饮尽了碗中酒水，几个手指不停敲击在了酒坛之上。
“小子，奉劝你一句，要是怕死，就赶紧离开咱这蛟河城，现在城中落下的，可就只剩下一些不长眼的江湖游侠，还有就是咱们军帐里的男儿们。”
“咱们这些人也不是不怕死，那些江湖游侠为了财，一个蛮子脑袋五贯钱，多杀几个，几年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至于军帐的将士们，是咱们躲不过去，若是退了，这城中来不及散去的百姓，可就都要落入蛮子的手里，多半都得被杀被抢，不留活路。”
他这话出口，客栈内其他位置上唠家常的江湖游侠们，便将目光瞥了过来。
等待看清楚这汉子的装束，也就只能赶忙缩回了脑袋。
其中有一两个胆大一些的，这就端着酒碗起身，赶忙走了过来，细细打量几眼之后，躬身问道：“敢问，可是游骑将军在此？”
谢风流此时才缓缓回过神来，又见到这些汉子纷纷靠拢了过来，心中莫名其妙有些乱糟糟的。
如今出城去，不说符不符合他的作风，多半是不符的。
就是材青衣也不能答应啊，离开敦煌城，向着蛟河城而来，都是这个女子做的决定，此时突然说要离去，这走出了蛟河城，还能上哪儿去？
他单手拎起酒碗，也面朝向那嬉笑的汉子。
汉子对着诸多江湖游侠微微拱手，又给自己斟满酒水，端起酒碗道：“我是蛟河城游骑将军史腾骏，谢过诸位此时还能在咱这蛟河城内，不管是为什么，都是咱们蛟河城的恩人。”
“来，我敬诸位。”
“敬将军。”诸多汉子齐声呼道。
史腾骏抬手将这些汉子遣散，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了谢风流的身上。
不过是一碗酒的功夫，谢风流已经扮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还有闲情雅致，与史腾骏对望着嬉笑。
“将军，你这是看不起我道门弟子？”他缓缓说道。
“不是我不起你道门弟子，而是瞧不起那些被我送出城外的人。”史腾骏的手指沉沉落在了桌面上。
他的胡须被鼻孔里钻出了粗气吹起，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随即，便摇摇脑袋：“小子，老哥也劝你一句，没那个胆子，还是赶紧出城去吧，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更不曾少。”
“留在城里谁知道那蛮子大军来了，还能活下来几个？”
“走出去，好歹能讨要一房婆娘，是不是连个女人滋味都没有尝过，尝过之后，再死也不算迟。”
“嗯，谢过将军提醒，我自当谨记于心。”谢风流客套道。
“罢了，今天的这酒先喝到这里，我还得到其他家的酒馆去转转。”史腾骏抱起酒坛子，摇着脑袋，向着客栈之外走去。
只是几息的功夫，就只能隐约瞧见一道背影了。
谢风流将面前酒碗当中所有酒水饮尽，眉头忍不住皱的更紧了。
“你是不是想留下？”有女子问道。
材青衣撑开了手中的折扇，坐到了刚才史腾骏的位置上，她轻摇折扇，又说道：“那留下便是，你还不用担心我，你死了，我都未必会死。”
“老实跟你说，你叫我奶奶都显得我年轻了。活了这么久，都没人能杀死我，现在更不可能。”
谢风流抬头瞥了材青衣几眼，也不理会她说的什么，捏起筷子，夹起了一口小菜，放到了嘴里。
他的心中乱糟糟一团，竟当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了那客栈窗口之外的街巷。
那对面的一间烧饼摊子里，汉子蹲在了火炉旁边，望着自己的娘子，不知道交代着什么。
烧饼摊子里的老板娘说话很激动，她话音出口，总是要抬手指向汉子，最后一生气，干脆跑到了后厨，捏着一柄菜刀，丢在了汉子的身前。
那男人笑笑，低头捡起的菜刀，细细打量几眼，压在了腰际上。
谢风流转头，很认真地与材青衣对望，他深呼吸一口，轻轻点头，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凑凑热闹。”
“张老爷子明着让我走，其实是想我留下，刚才那游骑将军激我，无非还是想让我留下，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