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渡湖的规矩
小船停在了湖畔,船上的汉子挽起了袖管,他抖抖衣袖让开了一个身位。
他的身后是乌篷,乌篷内有一张方桌,方桌四周摆着四方蒲团。
方桌上没有摆放任何物什,但上面有很深的刀剑划痕,量是如此,那方桌依旧能屹立不倒。
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其后说道:“在下昆仑虚札洛河,我可带你渡湖,过了湖,就能见到家师尹昌云。”
“也有好些日子,没人敢跑来说要跟家师比划比划了。”
材青衣像是无所畏惧,她直接抬脚就落在了小船船头,还不忘记回头瞧了谢风流一眼,对着他招了招手。
其后,材青衣进入到了乌篷内,理好下摆,就坐在了蒲团之上。
她手中折扇轻摇,另一只手手指在膝盖上静静敲击。
她的目光转而望向了湖泊对面,她的眼眸咪得更紧,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原本的美感。
“好久没有回来过了。”材青衣独自嘟囔了一句,这话出口,让船头上站着的札洛河,脸上出现了一抹惊骇。
他不曾知晓材青衣的具体身份,也不知晓材青衣与昆仑虚之间的纠葛,所以不太明白,材青衣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勇气开口去问,那可是让师父尹昌云都需要放在心上的大敌手。
札洛河的身躯又横在了船头与乌篷之间,他用满是疑惑的目光,从谢风流的身上划过。
他很快就得出了判断,这家伙总不能是破而后立的乾景天吧,不可能是,乾景天曾经登上山来,就是个奇奇怪怪的老道士,怎么可能越活越年轻了。
但能与材青衣站在一起的人物,札洛河不敢小觑,万一是其他的天字号大境界高手,虽然未曾被师父挂在心上,他还是得认真对待一些。
他还是很客气地问道:“那么请问阁下是?”
谢风流深呼吸一口,原本早就构想好的“家师乾景天”,今日怕是说不出口了。
这几天总是听到乾景天曾经如何如何自信满满地登上了昆仑虚,又如何如何的被尹无敌逼着此生无法再入昆仑虚。
此时说出乾景天的名字,只会成为这茫茫云海之下的一番笑谈。
他双手作揖,咿咿呀呀了半天,才说道:“龙虎山道门谢风流,只是陪同青衣丫头前去观摩观摩,不曾想与尹前辈讨教。”
“哦?不过是一个道门弟子?”听到谢风流说出自己的身份,札洛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就说,这天底下还没到了天字号大境界高手遍地走的境地吧?
札洛河背负起双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继续用不地道的大唐官话,斜着眼睛瞧向了谢风流:“那这渡湖的规矩,可曾知晓?”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道士,这江湖上还没有听闻过如此年轻,就能临近到天字号大境界高手实力的人物。
就算是白衣门的白长卿,游历江湖之时,也已经是而立之年。
“规矩?”谢风流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认认真真确定了札洛河不像是跟他在开玩笑之后,他只得将目光求助向材青衣的方向。
乌篷内,便回荡起了材青衣有些疲倦的勾魂之音:“想要过湖,要先与这船夫过招,大概十数年前新立的一条规矩,尹无敌亲口立下的。”
谢风流点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他认认真真地与札洛河对望在一起。
他开口问道:“我是跟随青衣丫头来的,又不是要见尹前辈,这规矩对我有何用?”
“嘶!”札洛河的眼角抖动两下,他张张嘴,话都给憋回去了。
这小子的话里挑不出来任何毛病,但就让这小子如此渡湖,岂不是便宜了他?
他单手扬起,在身前轻轻摇晃:“此言差矣!”
“那若是都如你这般想,那这湖存在与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若是人人能见家师,那江湖第一的名头还有什么值得仰望的。”
“你如果不想遵守咱们这里的规矩,不如就待在此处,等着她回来便罢。”
这条件谢风流不会答应,他确实不是要来跟尹无敌过过招,但也一定要进入到昆仑虚之内。
师父的道剑就在此处蒙尘,再不取回,还等着这天底下的人耻笑?
师父乾景天虽然特别不靠谱,但对待他与师妹宁艳涵,还是尽到了一个长辈应有的责任。
家中的长辈把颜面丢尽了,总得有晚辈帮着找回来。
“嘿嘿,要不通融通融,打打杀杀的可不符合道门的道义。”
“呵。”札洛河冷笑一声,手掌握住了袖口,大袖挥舞,脸上的神色也转而得意:“不知道你可曾疑惑我这身上的打扮如何来的?”
谢风流点点头,心中暗骂,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不就到个昆仑虚,难道还要给这尹无敌的弟子以礼相赠?
下一刻,札洛河的话,就差点没让谢风流吐血三斗。
他举头望天,话音之内满是炫耀:“前些日子,有个吐蕃僧人来访,规矩不曾遵守,还辱骂家师,就被我扔进了湖中喂鱼。”
“这不,瞧见他身上的这卖相还不错,就剥下来穿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你……我看你身上的道袍也不值几个钱,你转个身,或是自己主动掏出来身上藏着的宝贝,让我看看有没有把你也扔进湖中的必要。”
谢风流啧啧嘴,跟粗鲁的人讲话,千万不能多想。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条路走不通,谢风流只能摘下了酒葫芦,扒开酒塞在身前轻轻摇曳几下。
“嗯,我看你这酒葫芦就挺不错。”札洛河收回目光,抬手对着谢风流招了招,示意他最好主动交到自己的手中。
若不然的话,横竖都是死,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谢风流摇摇头,还当着札洛河的面灌下了一口酒水。他指向了脚下的地面,缓缓说道:“不如自己下来取?”
“我要是上了船,你就带我渡湖,你若是取走我的酒葫芦,我就转身下山,咱们点到即止。”
“哦?也对,道门的人向来最是怕死,就依你的来。”札洛河说着跳下了船头,立在了谢风流身前的三步之外。
他才刚刚站定,口出狂言:“小子,这拳脚无眼,不小心被伤到了或者是碰到了,弄个……嘶!”
札洛河的两颗眼珠子一同看向了眉心正前方的一柄飞剑,这飞剑出现得太突然,让他连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瞧清楚。
他赶忙摆手:“不算不算啊,你这是投机倒把,偷袭我。有本事,等我喊开始,你再出手。”
谢风流笑笑,抬手握住了飞剑的剑柄,将飞剑收了回来。
他的手指在飞剑剑脊上轻敲:“好啊,依你所言便是。”
之前选择不出手,是害怕尹无敌发现他的身份,但这个札洛河太欺负人了。
这道门的飞剑,但凡是个道门剑修,就都习得,只要不暴露出来体内的功法,理应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就,……”札洛河说着身躯已经向着谢风流扑去,他的双手捏成两个碗大的拳头,就要临近到谢风流的身前,这才将另外两个字出口:“动手。”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札洛河望着身前的迷雾,心中久久未曾平息。
他怎么说都是大境界的身手,也与外面那些大境界有过较量。
可这个道士,怎么就如此邪乎。
谢风流不在他的身前,而是在他的身后,那之前的清脆声响,就是飞剑拍击在他脸侧的声音。
如今他的脸颊通红一片,火辣辣的。
札洛河抽抽鼻子,喘着粗气回头瞧了谢风流一眼,又摇了摇头:“你依仗的无非就是手中的道剑,你敢不敢放下道剑,再与我交手?”
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谢风流又收回了飞剑,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天底下不要脸的人见多了,如同札洛河这般,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的脸上还是露着客套的笑意,心中却早就把札洛河暗骂了一百遍。
但这里是昆仑虚,还是得按着规矩来,万一有什么不妥,引起了湖对面那个老怪物的注意,谢风流可吃不消。
札洛河这次认真了许多,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
其后转身直面向了谢风流,还要在举手投足之间,尽量看上去随意,一定要有一个高手应有的风范。
所以,他心中将他与谢风流之间的比斗,划过了数次,得到每一次都将是他大胜而归的场景。
札洛河又笑了,他这次提起了体内全部的气力,没有丝毫的保留。
“动手!”两个字干净利落地脱口而出。
“哎吆!”一声凄惨叫声,也就随之而来。
谢风流上了船,他就站在船头,转头望着河畔上依旧倒地思考的身影。
“喂,开船了。”谢风流笑着提醒了一句,就走到了乌篷内,找了个蒲团,坐到了材青衣的对面。
他抿紧嘴唇,脑子将刚才突然降临到身上的那股凉意,取出来细细品味。
那凉意稍纵即逝,没有对他出手。
他重新打量向了湖畔对面,心中在想,那尹无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倒在湖畔迷雾之内的札洛河,心中“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接连三次,他都没有看清谢风流的出手,他开始怀疑,自己这大境界的实力,是不是当真连这昆仑虚都不敢走出去。
他随即起身,望向了乌篷内的那道身影。
他抬手指去:“你,还请下船,咱们再来打过,刚才的都不算,我都没有做好准备。”
“不行,你得让我三招,要是能拦下我的三招,我再与你认认真真地较量较量。”
“不比。”谢风流摇摇头,背对着札洛河,没有回头打量过来。
“你……你欺人太甚。”札洛河这就要走上船头。
这昆仑虚的规定,是师父定的,他师父是尹无敌,这如今还没有真的交手,规矩自然不曾履行。
札洛河站在了船头上,整个船身都跟着剧烈摇晃。
他又大声说道:“谢公子,还请你认真对待,要不然我一定让你到不了湖对面。”
“阿河啊,让他过来吧!”原本寂静的湖面上,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