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间偏转

霍晓向领导提出要求，要与威尔逊联系，取得那两次时间电磁辐射的波形记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渠道不好找，还有众多部门的一道道手续要办，弄岔一点就有里通外围的嫌疑，霍晓只好等待。

但还有一个更直接的证实方法：13号计划发射系统以超过那个阈值的功率直接向时间场发射电波就可以对抗干扰，通过时间偏转向未来发送信号。

霍晓找到了领导，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没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太玄乎了，肯定遭到否决，他只是说这是一次对时间场研究进行的试验，将13号计划发射系统作为对时间场的探测，通过接收回波来分析反映时间场电磁辐射的一些信息。13号计划内部人员都有技术背景，想骗他们不容易，但霍晓说出的这项试验，在时间场研究中确实有过先例。事实上，这比正在进行中的对类地行星的探测在技术上还简单些。

“霍晓呀，你越来越出格了，你的课题，有必要弄这么大动作吗？”马克摇摇头说。

“马克，可能有重大发现，实验是必须的。只这一次，行吗？”霍晓苦苦央求道。

孙儒说：“马克，要不就做一次？操作上好像没什么太大困难，回波在发射后传回要……”

“十几分钟吧。”马克说。

“这样13号计划系统正好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

马克再次摇头，“我知道在技术和工作量上都没什么，但你……啊，你头脑中缺的就是这根弦啊——向时间场发射超强烈的电波，你想过影响吗？”

孙儒和霍晓一时瞠目结舌，他们并不是感到这理由荒唐，相反，是为自己没有想到而后怕。

霍晓没有放弃，其实只要冒不大的险，做成这事很容易。13号计划发射系统的发射器是超高功率的设备，参加这种发射的人很少，目标和其他发射参数也是比较随意的。霍晓首先将发射功率设置到刚刚超过时间场增益反射理论上的阈值（这已是13号计划发射系统的最大功率了），频率设定在最可能被时间偏向放大的频率上，借测试天线机械性能为名，将它对准时间场，发射的内容仍同每次正规发射一样。

这是秋天一个晴朗的下午。事后霍晓多次回忆那一时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焦急，盼发射快些完成。一方面是怕在场的同事发现，虽然他想好了推托的理由。但以损耗元件的最大功率进行发射实验毕竟是不正常的；同时，13号计划发射系统的定位设备不是设计用于瞄准时间场的，霍晓用手就能感到光学系统在发烫。如果烧坏麻烦就大了。霍晓不得不手动跟踪。这时，13号计划天线像一棵巨大的向日葵，面对着下落中的时间场缓缓转动。当发射完成的红灯亮起时，他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了。扭头一看，三名操作员正在控制台上按手册依次关闭设备。那名工程师在控制室的一角喝水，技术员则靠在长椅子上睡着了。不管后来的历史学家和文学家们如何描述，当时的真实情景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发射一完成，霍晓就冲出控制室，跑进孙儒的办公室，喘着气说：“快，让基地电台在12000兆赫上接收！”

“收什么？”孙儒工程师惊奇地看着头发被汗水粘到脸上的霍晓，与灵敏度极高的13号计划接收系统相比，基地用于与外界联系的常规电台只是个玩具。

“也许能收到一些东西，13号计划系统没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了！”霍晓说。正常情况下，13号计划接收系统的预热和切换只需十多分钟，而现在接收系统也在检修中，很多模块拆卸后还未组装，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运行。孙儒看了霍晓几秒钟，拿起了电话，吩咐机要通讯室按霍晓说的去做。“那个电台的精度，大概只能收到过去的信号。”

“信号来自时间场。”霍晓说。

“你用13号计划系统向时间场发信号了？”孙儒紧张地问。

霍晓点点头。

“这事不要对别人说，下不为例，绝对的下不为例！”孙儒警觉地回头看看门口说。

霍晓又点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嘛，回波一定是极弱的，远远超出了常规的接收能力。”

“不，如果我的猜想是正常的。将收到极强的回波，强得……难以想象，只要发射功率超过个阈值，时间场……就能成亿倍地放大电波！”

孙儒又奇怪地看着霍晓，后者沉默了。两人静静地等着，孙儒能够清晰地听到霍晓的呼吸和心跳，对他刚才的话他没太在意，只是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又涌上心头.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等待着。二十分钟后，孙儒拿起电话，要通了通讯室，简单地问了两句。

“什么都没收到。”孙儒放下电话说。

霍晓长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点点头。

“那个美国天文学家回信了。”孙儒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霍晓，上面盖满了海关的印章。霍晓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先是大概扫了一眼。信上说他没有想到电磁干扰的同行，希望多多联系和合作。他寄来的是两叠纸，上面完整地记录了来自时间两次电磁辐射的波形。波形显然是从长条信号记录纸上复印下来的，

霍晓慢慢地从地上将那两排复印纸收拾起来。

“怎么？”他轻轻地问，没有意识到自己同他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轻声过。

“没什么，一场梦，醒了而已。”霍晓说完又笑了笑，抱着那摞复印纸和信封走出了办公室。他回到住处，取了饭盒去食堂，才发现只剩下馒头和咸菜了。食堂的人又没好气地告诉他要关门了，他只好端着饭盒走了出来，坐在草地上啃着凉馒头。

霍晓不知道，就在这时，地球向未来发出的第一声能够被听到的啼鸣，已经以时间场为中心，以光速飞向整个宇宙。恒星级功率的强劲电波，如磅礴的海潮，此时已越过了时间轨道，经过时间偏转发向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