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魔业障迷乱心窍
王老汉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
看着陈牧的两只脚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跳的愈发快了,额头上的汗珠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丈母爷给女婿跪下,他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陈牧走到他的身前,双手负在身后,数日前他如何对自己破口大骂,他那两个儿子如何把自己捆了起来,他们王家如何让自己成为整个芙蓉镇的笑柄,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就当是给自己,也给那个死了的陈牧,出口恶气吧。
陈牧目露凶光,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我的好岳父……不对,现在该称呼一句王大伯了。这千里迢迢的,您怎么来了?莫非是令女另攀贵婿,特意来请我喝喜酒去?我那两个大舅哥呢,怎么没来啊?当日拿绳子捆我的恩情,我到现在还没忘呐!”
王老汉愈发无地自容,浑身颤抖着说道。
“陈老爷,都是小老儿有眼无珠,不认得您这尊大佛……小老儿如今死的心都有了,那赵家畏惧您的地位,不敢再娶,两个女儿在家里没有着落,家里已是过不成了,求求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当那和离书没签吧……”
陈牧笑出了声。
被气笑的。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当初气势汹汹把人给带走,如今又舔着脸把人给硬塞回来,这是把女儿当成什么了!当成玩意儿了吗!
他哭笑不得,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身边谢英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板着脸喝道。
“这小老头真有意思,当初和离书都签了,你们爱怎么办是你们的事,和我们老爷有什么干系?如今别人不要,又把女儿给送回来,你们自轻自贱不把自己女儿当人,把我们老爷当什么了。”
谢英一张巧嘴,说出这一车轱辘话,把王老汉气得满脸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牧笑着看了谢英一眼,随即又板着脸向王老汉说道。
“他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姓王的,当日你们爷仨在我家里耀武扬威,可曾想过还有今日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当日我是秀才,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你那两个儿子竟然敢捆我,这是你们第一罪。
如今我已是解元,你尾随解元行踪,又闯进解元府宅,还在这里喧嚣,这便是第二罪!这两罪真要论起来,足以把你的狗腿打断!今日我饶了你,是顾念着和你女儿多年夫妻的情分。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若你识相,就赶紧滚!”
谢英立刻开门,冷冷说道。
“还不快走!”
王老汉无法,见陈牧早就不是当年唯唯诺诺的怂包样子,还只当是人有了富贵,便有了底气,殊不知这副身子里早就换了个同名同姓的人。
二人性格恰恰相反,如今的陈牧,不惹他还好,一旦惹他,不扒你一层皮是决不罢休的。
王老汉缓缓起身,由于害怕,腿早就软了,险些跌倒在地,身子晃了一下。
也正是这一晃,让他看见了陈牧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白蝉。
王老汉虽然心肠歹毒,却实在有几分识人之名,见那小子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却满脸都写着心高气傲不服输,他便断定,此人心里正有着满腔的不平,若不是实在没办法,绝对不会在这里当奴才。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钱袋。
那是他一辈子的积蓄,他全都带了来,上下打点关系,才找到了陈牧如今的住处。
如今剩下的,就让他赌一把吧!
陈牧,你这个狗娘养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王老汉眸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转身缓缓离开。
门被轻轻掩上,一直沉默的白蝉这才对陈牧说道。
“主子累了,奴才扶您去歇息吧。”
陈牧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痛快,总感觉还有事情要发生。
难道自己不该太宽容?
可总不能把那老头子给杀了吧!
他心里不太平静,但转念一想,一个屠户而已,还能有胆子暗害自己不成?
万一被抓住了,他活了几十年的老命可就没有了。
陈牧此刻满门心思都在进京上,王家的事不过当成一个小插曲而已。
老实说,他都没想到王老汉会一路追到南京来,真是多亏他有钱。
……
次日天蒙蒙亮,白蝉在给陈牧烧锅做饭。
炉灶在南墙的一个小棚里,而且是用泥巴做的,白蝉扇了半天的风,就是不见火星,反而被熏了一脸的灰。
谢英跑了过来,皱着眉头抱怨道。
“哎呀,我来吧我来吧,你伺候主子洗脸去。”
“哦……”
白蝉从小就只会读书,别的一概不会。
他刚出去,谢英又让他给捧些柴火过来。
他只好又去捧柴火。
就他那小身板,如何捧得起太多,摇摇晃晃地从柴火堆走过来,脚底一滑,哗啦一声,他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不算,那些柴火全丢到了谢英身上。
谢英终于忍不住了,他和白蝉没什么交集,当时让他跟这么一个公子搭伙,他心里本就不乐意,如今算是彻底激起他的怒火来了。
他把手里捅炉子的木棍啪得一甩,站起来,也不扶他,满脸厌烦地嚷道。
“笨手笨脚的,你还能干什么!到底是让你来伺候人的,还是让人来伺候你?不会干活趁早走人,别在这里耽误别人的功夫!”
白蝉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眼里窝着泪珠,快要哭出来了。
谢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弯下身子把柴火都捡了起来,换了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不是怪你啊,是怕你出了差错,要落人怪罪的……那个,主子要吃油条,你去买点儿现成的吧,我给你钱。”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来,白蝉摇了摇手,没有要,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还有眼泪,低着头跑了出去。
谢英轻叹了一声,只好继续生火。
……
买了油条后,白蝉闷闷不乐地往回走着。
突然有人从身后扯住了他,他回头,心里一惊。
正是昨天被陈牧赶出去的王老汉!
他瞪大了眼睛,抽身就想走,却被王老汉死死扯住。
王老汉年纪虽然大了,可自幼杀猪,颇有些力气,白蝉说到底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竟然挣脱不过,只好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老汉笑呵呵地。
“小相公,咱们商量些事情。”
“我和你商量什么。”
白蝉抽身要走,王老汉就是死死不放。
白蝉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王老汉依旧舔着笑脸。
“巡抚衙门看门的一个长官王忠,是你姑父,是不是?你原名叫白溪春,是不是?”
白蝉顿时脸色苍白,有些惊恐地看着王老汉。
“你……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