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笑泯恩仇（3）
陈牧看着他，笑道：“我在想，这天灾无情，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治安肯定比不得以前了。我想专门设一个缉盗顾问，主要负责平安县缉捕盗贼的工作。”
“缉盗顾问？”
陈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职位，不免笑道。
“这不就是抢了捕快的活儿嘛。”
“不一样。”
陈牧心平气和地说道。
“这个缉盗顾问虽然在官府工作，但实际上还不是官府的人，主要是在闹了贼后给捕快予以参谋，衙门照样给银子，也不耽误自己的事。”
陈玖一听，这不就是让官府白花钱养着呢，心里顿时活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陈牧，方才心里那点儿酸劲儿，此刻早就烟消云散了，生怕陈牧把这个差事给了别人。
他一边给陈牧倒水，一边陪笑道。
“那……堂尊想要什么人当这个什么……什么顾问？”
陈牧想了想，说道：“头一件得能吃苦，再一点最好之前就干过捕快。至于别的，我倒没什么要求，不怕出错，要紧的事肯实心用事。只要是个吃苦的，我这个一省的解元，还是能调教出来的。”
真不知是不是如有神助，还是陈家小孩儿天生有些灵根。陈玖的小儿子小禄，正在啃玉米呢，嘴里塞得满满地，突然接嘴道：“我爹就当过捕头！”
陈牧一怔，陈玖也一怔，全家都微微发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禄。
陈牧满脸惊喜，对陈玖道：“这么巧？！既然如此，何不来试试？”
陈玖挠了挠头，陪笑道：“只怕草民做不好，耽误了堂尊的事……”
“不要怕，我看准行！再一点，又不是天天闹贼，有贼的时候，你就去帮着出谋划策，闲暇的时候，你就读书考功名也好，做买卖种田，都不耽误的，而且衙门还给银子，足够养家糊口的，岂不美哉？”
“这……”
陈玖心里说不出的激动，笑容也掩不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既如此，那……那草民就试试罢。”
老太太喜笑颜开，急忙让儿子给陈牧磕头。
陈玖真个就跪下，给陈牧磕了几个响头，起来后又让妻子赶紧去邻居家借点儿茶叶点心，让堂尊老爷垫垫肚子。
陈牧赶紧把她给叫住。他这次来是办事的，又不是吃点心的。
如今儿子说通了，他老爹那儿，也就好办了。
正说话间，只见陈回义摇摇地走了进来，看见陈牧，脸色瞬间僵硬了下来。
妻子上前，扯着他的袖子让他赶紧跪下请安。
陈回义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挣开，径自走到一边水缸前舀水洗手。
陈玖急忙走过去，轻声说道：“爹，人家特意来看你哩，怎么说也是长官，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啊。”
“我给他行礼？！”
陈回义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
“你收他什么好处了，这么给他说话。”
陈玖没法，只好把老爹扯到一边，在他耳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陈回义起先还有些不敢相信，斜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陈牧，沉默不语。
陈玖和声劝道：“人家也是奉了旨意来的，又不是故意抢的。我估摸着，必然是上面儿让他下来镀一层金的，顶多干个一年半载就走了。您之前在衙门给了他这么大的没脸，人家都没计较，还专程来了一遭，又送肉又送米的，还给我寻了差事，也算够意思了，爹，您也该放下了。”
陈回义眸色一凛，看着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儿子说的对，人家也不是故意来抢他县令的位置的，自己心里再有怨，也不该撒到人家身上。人家受了气，非但不追究，还带着东西来看自己，还给自己儿子寻差事，无非就是想跟自己把心里的话都给说开，好一块办事。
人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都有这样的格局，自己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辈，反倒小肚鸡肠，实在说不过去。
陈回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看了眼儿子，迈开双腿，一步一步踱到陈牧面前，刚要跪下，就被陈牧给一把扶住。
陈回义神情复杂，笑容苦涩，说道。
“小老儿不知礼数，屡次冒犯堂尊，这个头是给堂尊赔罪的，请堂尊一定要收下。”
陈牧扶着老人，笑道：“陈老，咱们在县衙是上下级，在私下里您是我的长辈，您给我磕头，这不是折我晚辈的寿么。”
一番话把陈回义说得更加羞愧难当，鼻头一酸，捂着脸哭了起来。
“哎呦哎呦，这是怎么了。”
陈牧急忙把老人给搀扶着坐在自己坐的那把椅子上，自己坐在他的下面，在外人看来，身为一个知县，对前辈如此恭敬，已经十分可以称得上是礼贤下士了。
陈回义擦了擦眼睛，陪笑道：“方才失礼，让堂尊看笑话了。”
陈牧眼睛也红了，不过他可不是哭，只是为了收服人心，才挤出来的几点眼泪而已。
其实陈牧从小的性格都很腼腆，长得也白净，家里又有些背景，妥妥的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哥。
可爸爸却对他的性格十分不满意，要他出门在外，一定要活泼些，不要那么闷，可陈牧天性如此，根本改不过来。
为此，他爸爸陈市长竟直接把他送去唱武生，众目睽睽之下舞刀弄枪，踢天弄井，历练得确实比以前要外向些了。
爸爸经常告诉他，出门在外，就把自己给丢了，什么场合就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就跟唱戏一样，在台上会唱戏，在外面更要会唱戏。
小时候陈牧不明白，只怪爸爸太过严厉，事到如今，他才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
现在看着陈回义，陈牧皱了皱鼻子便挤出来眼泪，轻轻拍着陈回义的手，说道。
“今儿白天，我去灾民棚里逛了一圈，大家都说陈老时常救济他们，对您感恩戴德呢。如今看陈老居住得如此简陋，还要赈济灾民，心里实在敬佩不已。陈老，您是个好人啊。”
陈回义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尽己所能吧。堂尊，您放心，我陈回义，只要还活一天，就忘不了您扶持我儿子的恩情，底下人谁要再不听您的话，我替您管教！”
“陈老！”
陈牧等的就是陈回义这句话，满眼都是激动。
“说来咱们还是同宗呢，我爹娘早死，您要是不嫌弃，我就认您这个干爹了！”
陈回义脸上瞬间惊愕，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赶紧让儿子去弄酒菜，今夜一定要同陈牧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