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统春秋,从周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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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甘的褒姒

五日后,

褒国士子安静地跪坐在堂室左侧,低眉垂首,与商父交谈着。

哪怕堂上正坐着的美妇人已经梳洗且着装罢,且其此刻美艳,更甚于都郊时他那惊鸿一瞥。

士子却也再不敢在此时无端生出几般幻想。

盖因这位褒国士子姬子骞,已经了解到了堂上美妇人的真实身份。

而不敢再有多造次。

堂上的褒姒稳坐在几前,手中握持着新刻的竹简,其上的内容是前些日异人通信时所留。

她已反复揣测了数次,其中标明的准备她亦是照做了,然她心中仍有些不安,

以至于持着这竹简,寻一些慰藉。

而至于下手的姬子骞,她是看也不看。

其实还是那句话,

美貌固然是她褒姒最大的杀器。

但,

别说眼前这个士子,便是这都内褒国国主褒侯,

都不配得她褒姒施用。

又或者说,那褒国褒侯,哪怕是见了她褒姒,都不敢对其有非分之念。

因为事情一旦败露,

谁碰了褒姒,谁得罪的,就是整个姬姓诸侯国。

乃至整个华夏诸侯国都可以借此,师出有名对其人其国进行攻伐。

是故褒姒此行,从没有什么清白之险,而只有性命之患。

但这性命之患,

也限于完全从属于姬宜臼与王子余臣的两方势力,

这两方势力会忌惮她褒姒前女君的名头,怕她褒姒搅局,可能会因此派人暗杀于她,且不太在乎消息泄露。

然而对于褒国来说,只要褒国一日未曾完全站队。

无论是囚禁还是暗杀了她褒姒,只要消息不密,都可能会给褒国往后的站队策略造成不利。

甚至是给别国攻打它褒国的理由。

是故,褒姒在士子姬子骞面前展露身份,并将其扣下,就是在对褒国上层放出些风声。

是在风险可控的情况下,

主动泄露一点消息,

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烫手山芋。

而使得褒国不会轻易囚禁或暗杀了她。

如此,在两天前,褒姒等人再通过士子姬子骞传出了一些讯息。

至现在,

便是静等老王后那边的反应,及一个觐见的机会。

嗒,嗒——

牙屐(木屐)踏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于堂外逐渐响起。

堂中姬子骞神色一凛,止住了言语。

商父华贾也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们商人籍贱,多穿草履,而如康仲般御正甲士,则多着步履,革履。

行走间,发出的都不是此种声音,所以……

“我虢国宫中女侍,常着牙屐。”姬子骞向上首解释道。

‘来了。’褒姒心中一动。

木屐踏地声越发大了。

此屋室的主人,商人华彦踩着草履,当先进了堂屋。

其与商父华贾稍一对视,就让出了紧随着其后步入堂内的一位宫中女侍。

商父华贾不着痕迹地碰了下褒国士子。

士子姬子骞当即会意,站起身来迎向那宫侍,开口问道:

“可是外太祖母于我有言?”

上首,褒姒不急不缓地放下了手中竹简。

堂中,宫侍在凝视了褒姒好一会儿后,移开了目光,仿若没看见褒姒一般,对姬子骞道:

“褒国女君有言,

“听闻族中有子嗣竟沦落到与商贾同车,我为族中外母,当是不胜唏嘘。

“然事有无常,人有各命,

“且当今太祖母人亦老矣,见不得这般悲苦。

“是故,太祖母也只有百金以赠,一言以谓。”

那宫侍说着,拍拍手,便有四名宫奴自堂外走进,其每人手中,都高捧着装有铜贝币的木托。

宫侍再一拍手,这四位宫奴便将木托恭敬地放于地上,而后退出堂室。

上首,褒姒的目光愈冷,

方才宫侍所言句句是指士子姬子骞,然而自‘褒国女君’四字字音加重后,

其实句句是在指她褒姒。

而至于赠金(铜),这是连见一面都不愿,就要拿些小钱来打发了她褒姒吗?

就不提当年送她褒姒一事,她褒姒成女君后,这些年来,少了对褒国商队的照顾吗?

褒姒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发作,只是静等着后续。

“褒国女君最后有言:

“孩子,既已与商人同伍,若是就此不抛头露面,且讳言隐行,则亦有番乐趣藏于那山林之中。

“然,若是不甘寂寞,妄想着搅风搅雨,也需要留意那风雨中,时常伴着的,从来是瞬发的天雷。”

宫侍话音落下,堂中顿时一寂。

堂上褒姒贝齿紧咬,几乎就要掩不住面上的怒意。

这最后几句,几乎是在指着她鼻子警告她,

无论你褒姒此行来何意,最好都当即打消了。若是安安稳稳,褒国的山林中,可以有你褒姒立足享乐之地。

可如果你褒姒想在此搅风搅雨,则小心了你的性命!

‘这便是所谓的母国吗?’

褒姒的心愈发寒了。

“可还有它言以谓褒国女君,若无甚赠言,宫中事务繁忙,我便先行离去。”

堂下,宫侍像是没有察觉堂中死寂气氛一般,兀自告退着。

“且慢!”

褒姒自几前起身,

其起身时,目光仍落在了那竹简最后的一句——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若上九重天!

前些日,她懂得这句话中蕴含的意思,然她总归是不愿相信的,可现在,呵——

她有些想明白异人为何将她送至这里,还留言于此了,

那异人,是想让她褒姒好好看看这褒国,好好看看她原本寄希望的龙兴之地,到底有没有希望。

可,就因为老王后一番推脱之话,

她褒姒就放弃为幼子争天子之位,然后随异人去那川蜀从头开始?

她褒姒,也当真是不甘。

何况幼子王子伯服这个筹码还没露,总归,是要再试一试的。

这般想着,褒姒的面上堆起了笑意,

“承蒙褒国女君记挂,然此番贱身独来,其实也别无他意,只是情系故国,思挂故人。

“况闻听女君年迈,难耐冬寒,特遣人取了那羽龙之皮,以为女君做裘。”

说着,褒姒看了眼商父华贾,华贾当即遣人去唤随侍褒姒的芸娘。

“这羽龙之裘,风霜不近,寒夜自暖,最适为女君越这秋冬。

“而除此之外,贱身亦闻及女君食欲不振,

“特采食红果(山楂)、木蜜(枣),混以麦粉、柘浆、野蜜、龙奶,烹烤出入口绵密的开胃蜂糕。”

褒姒见芸娘已至,便自其手上木托中,拿起了两角蜂糕,自身先咬下一口,以示无毒。

同时,将另一块呈递于宫侍,

“且尝尝,

“此皆为贱身欲报女君恩惠所备,

“而所求,也不过是能面见女君,以全孺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