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0章 天狗?
“咳咳,”他放下筷子,“说起来,贫僧年轻时也常常饮酒,只可惜这些年来已经戒了。”
“只是今日,看莫莱施主自斟自饮,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不知可否赏光,让贫僧……”
“自无不可!”莫莱大喜。
“师父。”然而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却是排行老四的秀念和尚。
只见他一改往日笑呵呵的模样,冷着脸问道:“今日晚上,您不是要为两年前死去的忠念师兄诵经吗?此时再饮酒,恐怕……”
住持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然而他面上并未显露,“两年了。我每个月圆之夜都为他诵经祈祷……想必,他也应该成佛了吧。”
“师兄是否成佛,我不知道。”他的眼镜闪过白光,遮住他的眼神,“但我知道,师父已经放下了。”
“不是师兄的死,而是那一夜月光下的……”
“住口!!!!”
“秀念,你疯了?!”
“你要干什么?”
三位师兄与住持大骇,宽念师兄更是拍桌起身驳斥。入寺最晚的北川平不明所以,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是他入寺以来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面对众僧的怒目,秀念和尚却是丝毫不惧。
他起身离席。
“贪、嗔、痴、妄。”他冷冷道,“师父,我对你很失望。”
“敬告蝇营狗苟之人——”他拉开纸门,回头看了住持一眼,“不知四谛,不行正道。”
“那就休怪业报缠身。”
他狠狠把门关上,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住持浑身颤抖着,面色发红,已然气到了极点。
“……让您见笑了。”
然而数十年的禅功多少还是有些作用。勉强平复心情后,他最先打破寂静。
虽然他此刻也没了谈笑的心思,但赞助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的。那个逆徒逐出寺庙就是了,赞助拉不来可就没有下次了。
再说,两年间都没出过任何事……
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然而在莫莱的劝酒下,数杯之后,这丝不安就被抛在脑后。
推杯换盏之间,他的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不过,应酬之余,他始终留了个心眼。
这个莫莱,莫非是来打听两年前那件事的?
然而莫莱丝毫都未提及忠念和尚的死。
他主动试探,莫莱却道:“想必不是什么好事,问来作甚?喝酒!”
住持这才完全放下心,觥筹交错之间,老住持展开浑身解数,终于是成功拉到了赞助。
直到宾主尽欢,他被空念和尚北川平扶回寝房。疲惫之余,天永住持不禁老怀大慰。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他叫住北川平:“空念。今日之事,你有大功劳啊。”
他看向北川平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他招招手,“你来。今日起,你便是我寺中的心腹了。”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北川平为住持端来一碗解酒的酸梅汤,“两年前,究竟……”
住持将酸梅汤一饮而尽。面对北川平,他没有了那么多的提防,而是感叹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两年前,我做了一件错事……”
“当时我的孙女和忠念两情相悦。但她早已在我的主持下和大寺的继承人订了婚……婚姻大事,怎能由着她胡闹?”
“后来,她打算和忠念私奔。”他低眉,“为绝其心,我缢死了忠念。”
“忠念啊忠念,你为何不忠?你若忠于我,忠于山泥寺,就该自觉放弃的,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啊。”
不用北川平引导,他借着酒劲把这两年憋在心里的事一股脑的道出:“我想了个法子。把瀑布水灌入思过房,坐着皮划艇把忠念挂到横梁的中央去。”
“横梁和小窗上有着积灰,如果是把死人搬上去,定然有剐蹭。”
“然而自缢,只需要把绳子挂上去,然后纵身一跃就是了。”
“我借着水势把他的尸首挂上去,随后一斧子在木墙上砍了个洞,水流倾泻而出……”
“果然不出我所料,警方判断忠念是自杀的。”
“但既然如此,天狗又是哪来的说法?”北川平不解。
“天狗……”老和尚打了个寒战,“这片地区向来有天狗的传说。”
“我借着这件案子造势,本寺的名气越来越大。然而,就在忠念死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我来到思过房,透过高处的小窗。”
“赫然发现,月光之下,山崖之上,那个巨大的人影。”
“我慌忙叫来三个徒弟……那时,秀念还没入寺。然而再次赶到那里之后,那个身影却不知所踪。”
“有徒弟说是天狗,也有徒弟说是忠念之魂……总之,心下难安的我,从那以后,每逢月圆之夜就会为忠念诵经。”
“后来呢?”北川平听得入迷,不禁催促。
“每逢诵经之日,我都会在不经意间瞥到那个人影,但你的师兄们却都说没见过。”
“后来,那个人影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少……直到秀念入门。那个人影,只零星出现了几次,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心下难安。于是乎,还是照常诵经。”
“但今日,我觉得也该放下了。无论如何,两年过去,我想也足够……”
“不够。”
沉闷的声音传来。
“谁?!”天永住持骇然转身。
惊雷炸响,电光闪过之间,高大的人影踩着木屐,立在窗沿之上。
凄风苦雨在他的背后倾泻而下。巨大的蓑衣笼罩着他的身体,红色的天狗面具下传来闷雷一般的低语:“僧侣……杀无赦!”
“啊噫噫噫噫噫——天……天狗?!为何?”
强烈的恐惧之下,天永住持悄悄的失禁了。
莫非,是我借天狗之名牟利,引起了天狗大人的不满……?
然而,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身体宛如冻结,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吐气声。
北川平却看出,这并非天狗,只是戴上了天狗面具的人!
天永住持固然可恨,但也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非被一个藏头遮面之辈不明不白的杀死!
“天狗”右手从蓑衣内缓缓抬起,只见他倒提着一柄胁差。
随着一声惊雷,他俯身,朝着瘫软的天永住持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