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妈说我是石头
沈浪的话,就像一记又一记耳光,抽在了天行会众人的脸上。
他很直白,也很直接。
不留情面地撕下了天行会众人的面具,将他们那昭然若揭的险恶用心,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之上。
这耳光,不仅是打在天行会这些人的脸上,更是打在孙浩的脸上。
孙浩踏前一步,凝练的神魂聚成实质,朝着沈浪压了过去。
“什么时候,摇光峰的人也敢在我天行会的面前这么说话了?”
炼神境五重天。
这便是孙浩的修为。
而此时,他毫不留手。
沈浪只是炼精境界,与孙浩之间还隔着炼气大阶。
一境之差,便如天堑,更何况差了两个大境界。
顷刻之间,沈浪就觉得一股滔天的压力如山般镇压下来。
他神魂战栗,浑身颤抖,但他咬着牙,岿然不动。
只在呼吸之后,他便已经大汗淋漓,脊柱和腿骨发出噼啪声响,那是濒临断裂的前兆。
“冰魄珠和落日弓,是牧天行的,也是天行会的。”
“既然牧天行已死,那么自然该物归原主,为我天行会所得。”
“这一点,你可认同?”
略微出手,孙浩便将沈浪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区区炼精外门废物,草芥一般。
沈浪咬着牙,牙龈里已经渗出了血,但他呸了一声,吐出血沫,咧嘴道:
“天行会的人,不仅心黑,还是一群聋子吗?”
“老子说过了,冰魄珠现在是小师妹的,落日弓现在是老子的。”
他挺起胸膛,昂着头颅,绝不屈服。
“找死!”
孙浩抬手就是一掌,把沈浪打得摔砸在地。
接着再往前两步,所有的威压轰在沈浪背上,沈浪四肢顿时没入土中,气血翻涌间呕出一滩鲜血。
但沈浪依旧倔强地从地上爬起,尽管四肢不停颤抖,尽管脏腑好似破裂,他不低头。
心中法诀默念,灵气运转。
孙浩自视甚高,负手在前,突然见一抹寒光在眼前闪现。
他的神魂感知并未察觉到危险,但眼睛所见依然让他一惊,慌忙飞退。
趁着真灵幻境营造出的片刻间隙,沈浪单膝跪地,抄起落日弓便将弓弦拉到了他的极限。
扣弦,松指。
三道凌厉箭意,成品字型电射而去,直指孙浩。
这时,孙浩的神魂顿生预警,但箭意奇快,他眼前尽是幻象,无法视物。
神魂刚刚锁定,箭意便已临体。
他连忙守住要害,双手玉化,将眉心与心脏处的箭意挡下。
叮叮两声。
箭意消散。
但第三道箭意,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了一道半指宽的血痕。
“炼神境修士,当真不好杀啊。”
沈浪轻叹一声,仅此一箭,已经将他气海内的灵气抽调一空,再无战力。
不过他并不畏惧,箕坐在地,咧着满嘴血牙,居然笑看着已经怒不可遏的孙浩。
这变故来得太快。
就连炼神五重天的孙浩都挂了彩,其余天行会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吃了沈浪。
而这时沈浪那句“炼神境修士,当真不好杀”轻飘飘地落在他们耳中,他们才知对面这个炼精境修士,是真的对孙浩师兄起了杀心。
他疯了不成?!
摇光峰何时出了这么一号狠人?
天行会众人不觉间已经收起了轻视和嘲笑,今日所见着实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女神宫的幻术!”
孙浩舔着已经流到嘴边的血迹,五指成爪扑向沈浪,“今天断然留你不得!”
“够了。”
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
可孙浩等人却觉得如雷贯耳。
不仅如此,孙浩整个人更是呆立原地,维持着扑击之势,就像座石雕。
山风绵绵,桃英缤纷。
一个宫装妇人漫步而来,初时声音似在山下,眨眼她已站在沈浪身前。
“第五长老。”
玉衡峰的两位女修,连忙躬身行礼。
天行会众人也都连忙埋头,齐唤长老。
场间唯有孙浩、沈浪二人没有行礼。
孙浩是动弹不得,沈浪则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没办法,整座摇光峰就像是独立于九天玄门之外,与其余六峰几乎没有往来。
沈浪搜遍了记忆,也找不到眼前这人的信息,只好沉默。
第五长老面向孙浩,轻启红唇:“孙浩,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孙浩才恢复过来,连忙抱拳行礼,但话语仍旧生硬:“长老,沈浪这厮之事,是我天行会的家事。牧天行故去,我代掌天行会,决不能让天行会蒙羞。”
沈浪嗤笑一声,暗道这孙浩真是好不要脸。
“这里是玉衡峰,不是你天行会堂口。”
第五长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孙浩的头埋低了三分,“你们去吧,今日之事我不追究。”
孙浩抬头,眼角抽动:“第五长老,执意要为摇光峰出头?家师的剑也未尝不利。”
“你,是在威胁我吗?”
“孙浩不敢,弟子只是好心提醒,沈浪这人修行真灵幻境,已是背叛宗门。若长老执意为他出头,家师身为执法堂长老,自不会坐视不理。”
第五长老抬起玉掌,五指如葱,雪白晶莹:“你就是在威胁我呀。”
嗡!
孙浩瞬间不支,双膝跪地,双手运气才勉强撑起身体。
第五长老居高临下,低眉说道:“令师的剑当然锋利,可你的骨头却是软的。”
“趁我还没生气,滚!”
天行会众人汗流浃背,在合道修士的威压下他们连想要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威压仅仅一瞬。
孙浩站了起来,眼眸中的阴狠之色在沈浪身上掠过,然后一字不说,带领天行会众人转身下山而去。
“谢长老解围。”
沈浪起身,只觉胫骨撕裂五脏受损,但他咬牙挺住,长身一揖。
第五长老莲步微移,来到坟前,看着那块刻着“小师妹之碑——牧天行立”的木碑,问道:
“你早知道我来了?”
沈浪不敢隐瞒:“有所察觉,但没有料到长老竟是合道境修士。”
“所以你当我是你一身傲骨的倚仗?”
沈浪听出了些许的责怪,沉默不答。
第五长老的说话节奏,和牧天行有些相像,平和轻缓,像是刚刚睡醒:“审时度势,和狗仗人势,其实说的是一个意思。”
沈浪道:“长老你错了。”
“哦?”
“今天就算你不在,我也不可能让他们欺辱小师妹遗体,当然也不可能拱手将自己的落日弓交于他手。”
第五长老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不过若非冰魄珠真在墓里,今日你死便死了。”
沈浪问:“长老和牧师兄,是师徒?”
第五长老摇头:“师徒吗?自然不是,他是我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沈浪笑道:“长老和师兄,很像。”
“你和他也像,一样的愚蠢,一样的执拗,骨头硬得像是要去顶天立地似的。”
沈浪咧嘴:“我妈说我有时候是石头。”
第五长老轻拂长袖,扔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的丹药可治你伤。”
“谢长老。”
“你也滚吧。”
“诺。”
那两个玉衡峰的女修随侍在侧,第五长老看着山间那负弓而行的少年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