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世
许莺的死,县衙查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头绪,最终给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合理的说法——许莺是正常死亡,并非凶杀。
许员外当然不接受这个结果,但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许莺身上没有伤口和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贴身侍女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案发现场同样没有找到有人潜入的痕迹。这种情况下,说是凶杀的确有点儿勉强。
许员外很绝望,县令更绝望。如果这是一起凶杀案,这个凶手简直太可怕了,一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定性为自然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县衙已经结案,尸体就可以取回安葬了。
站在许宅门前,周子哲的心情有些复杂。
半个月之前,他来到许宅为病入膏肓的许员外续命,过程倒是很成功,至少五年之内,许员外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可是没想到,许员外的爱女许莺竟然对他一见钟情,这种盲目的情感投入,为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埋下了一颗死亡的种子。
“怎么不进去?”就在周子哲陷入回忆的时候,李思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周子哲侧目:“你跟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我就要跟着你。”李思源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大门两侧的对联,低声道,“为富求仁,善待八方来客。见穷施财,救济四海兄弟。看起来,这位许员外还是个行善积德的主儿。”
周子哲没理会他,掉头就走。
“兄台,等我一下。”李思源小跑着追了过去,追上之后,在他身边说,“你又不是官府中人,为什么一直追查许莺的命案?”
周子哲止步,斜睨着他,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李思源沉吟道,“只不过死亡这种事,不是怕就可以避过。”
“如果可以呢?”周子哲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李思源有些错愕:“兄台,有话不妨直说。”
周子哲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街对面的许宅,轻声道:“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任何与我有情感联系的人,都会在半个月内死于非命。”
李思源一怔,问道:“你是说……许莺因你而死?”
周子哲苦笑着说:“不只是她,你也快了。”
“少来。”李思源撇着嘴说,“你想撵我走,不必编这种荒诞的理由。”
“既然你不怕死……找个安静的地方,我给你讲个故事。”周子哲说完,也不等李思源回应,迈步向前走去。
所谓安静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客栈。这家客栈有个诡异的名字“无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好几天没有开门营业了。
周子哲二人翻墙进入,院子里没有任何灯光,确实空无一人。
随便找了一个房间,点燃蜡烛,李思源坐在椅子上,轻摇纸扇准备听故事,周子哲则站在窗户边远眺天际,似乎在琢磨这个故事应该怎么讲。
沉默良久,周子哲终于开口:“在大周与北汉接壤的地方,有一座不起眼的碧山,山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寺庙,一群僧人靠自己种植蔬菜粮食勉强过活。有一天,山脚下的村落来了一个男人,把一个孩子交到了寺庙方丈的手里……”
周子哲在平静的语调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把自己离奇的身世讲了出来。
他从懂事儿起,就生活在一座破败不堪的寺庙里。与其说是生活,还不如说是圈养。寺庙里一共十几个和尚,都不和他说话,该吃饭就给他饭,该喝水就给他水,一个个都好像跟他有仇一样。好在周子哲天资聪颖,思维运转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也用不着别人刻意教。
后来他才知道,和尚不和他说话的原因很简单——怕死。
通过各种渠道的探查,他搞清楚了他身上发生的一些奇葩事。
他来自寺庙山脚下的一个村子,是一位村民把他送上寺庙的,结果那个村民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脑袋与石头激烈碰撞,死得有点儿惨。老和尚刚照顾他六天,就在当天晚上吃饭时被土豆噎死了。
寺庙的其他和尚不明所以,找人去那个村子打听了一下,这一问可不得了,他们得知,任何一个对周子哲投入过情感的人,都在半个月内死于非命,最快的那位竟然刚对他投入情感两天就死了。
和尚们把头皮挠破了几道血线之后,终于恍然大悟,来的这位不是普通人,而是能克死所有人的瘟神。为了发扬“生命第一”这个正能量的价值观,众比丘只能对他敬而远之。
活着的人都跟他不熟,也就根本没人能说清他的来历。
离开寺庙之后,他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也确实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结果就是——死了一大批人。后来他想明白了,他的命运与别人不一样,要接受这个命运,就不能对人流露情感,也不能让别人对自己投入情感。如果不接受这个命运……那也不好使。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装出一副面瘫的高冷范儿,用以疏远别人。虽然每天都空虚寂寞冷,但为了不害人,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克所有人”这个属性只是副作用,他还有几样高于人类的正面技能,比如说可以看到妖魔鬼怪,莫名其妙领悟一些特殊的身法……以及,能够看到人的命数,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可以为人裁命。
裁决人之寿命,可以断命,可以续命。甚至,招魂还阳,起死回生。这是逆天改命的能力,有点副作用也正常。他一直想查出来这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处,如何破解,但都是徒劳无功,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这就是他的命,不能裁,不可改,只能默默承受。”说到此处,周子哲闭上了眼,一行清泪轻轻滑落。
李思源彻底惊呆,手中的折扇早已掉落在地,他却始终没有察觉,怔怔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能看到别人的命数?”
周子哲转身,看着李思源:“那位算命先生没有骗你,之前你确实可以活到八十岁,卒于春暖花开之时。”
“之前?”李思源倍感讶异。
周子哲点了点头,苦笑道:“你已经跟我产生联系了,半月之内,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