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命使探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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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调查

许宅回廊之中,周子哲跟在许夫人的身后,他发现这个女人走路很轻,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周子哲开口道:“上次来为许员外治病的时候,我看到两位公子都在,怎么这次出了命案,反倒看不见他们了?”

据周子哲所知,许员外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照顾生意,命案刚发生一天,他们不可能回来这么快。之所以这样问,纯粹是没话找话,试探一下许夫人的反应,这女人对许莺死亡这件事表现得太过平淡了。

“他们在外地,已经送去消息了,估计明早就能到。”许夫人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都说人死后需要停灵七天方可下葬,我们才不信那个,不论公子是否回来,明早都会先让莺儿入土为安。”

“许莺不是夫人所生吧?”周子哲闲聊似的问道。

“不是。”许夫人毫不避讳,“我是老爷续的弦,莺儿和两位公子都是老爷前妻所生。说来惭愧,我生有痼疾,不能生儿育女,好在老爷有儿有女,不在乎这些,否则我早就被赶出去了。”

“抱歉。问到了夫人的隐私。”周子哲低下头,以示道歉。

“没关系。”许夫人微笑道,“宅子里出了命案,公子与我们萍水相逢,却一心要找出杀害莺儿的凶手,这份情我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言。”

“夫人深明大义,子哲佩服。”周子哲道,“我想知道,贵宅近期是否有常住的客人?”

“你连这都知道?”许夫人虽是反问,却并没露出任何惊讶之色,“的确有一个,是半年前我偶然救下的,你要见见吗?”

“半年前?”周子哲微微皱眉,这个时间不对。根据李思源所说,那个让他来澶州的故友,是三个月前给他传信的。即便传信当天就身受重伤,也应该是在三个月以内才对。

“对,半年前。”许夫人以为周子哲没听清,特意重复了一遍,并加重语气。

“一会儿夫人带我去见见。”周子哲道,“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解决命案的事。”

“好。”许夫人答应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后院,眼前是一栋独立的房屋,中间是一扇门,门两侧各有两扇窗户,每扇窗户上都有铁条制成防护网。

“这就是莺儿的房间。”许夫人指着窗户说,“为了安全起见,从莺儿住进去那天起,窗户就用铁网保护起来了,没人能从这个地方进入。”

“看来许员外很重视女儿的安全。”周子哲走到窗户边,用手拉了一下铁网,果然很结实,以他的能力,也无法悄无声息地破开这种东西。更何况,四面铁网都完好无损,根本没有破坏的痕迹。

“窗户能打开吗?”周子哲问道。

许夫人道:“可以从里面打开,但也只是一小条缝隙而已。”

“我们进去吧!”周子哲推了推门,没有推开,看来是从里面闩上了。

许夫人解释道:“这门也得从里面才能打开,侍女一般在戌时左右闩门。”

周子哲从地上捡起一根很细的木棍,插入门缝中,轻轻向上一挑,门闩的作用已经消失了。他对许夫人说:“这种门闩其实很鸡肋。”

“看来是的。”许夫人点头道,“但只能这样,毕竟侍女们夜间要去茅厕,也不能完全锁死,否则太麻烦了。何况这许宅之内的防护本身就不弱,贼人很少能来到这间房。”

对于许夫人的说辞,周子哲并不反驳,有这种潜入能力的人,不会把目标放在一个尚在闺阁之中的少女身上。

这也正是此案奇怪的地方,凶手杀害许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周子哲推开门,一阵刺耳的铃音响起。

“什么人?”房屋内传来侍女的质疑声。

“彩兰,别害怕,是我。”许夫人走进房内。

屋内灯火通明,不仅所有的烛灯都被点亮,还特意加了几个灯笼。看来刚死过人的地方天然地令人恐惧,而驱散恐惧的最直观的做法,就是驱散黑暗。

周子哲跟着进去,看到里面还有一扇门。白天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真没发现门上挂着一串铃铛。

彩兰披上衣服,跪在地上给许夫人行礼。

周子哲在屋里转了一圈,边走边问:“两层门上的铃铛一直挂着吗?”

彩兰一直低着头,回答说:“外面的偶尔会摘下来,里面的一直挂着。”

“什么时候会摘下来?”周子哲继续问。

彩兰脸色一红,压低声音说:“我和翠红出去的时候。”

周子哲明白了,她们去茅房的时候会先把铃铛摘下来再开门,否则铃声一响,势必会吵醒里面睡觉的许莺。

“那里面这个呢?”周子哲推开了内间的门,果然又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小姐会先摘铃铛再出去吗?”

“不会。”彩兰犹豫了一下,“小姐夜里不出去。”

周子哲冷笑一声,这就是小姐和侍女的区别。

许夫人走过来说:“公子,现在你明白了吧!有外人潜入,必然得惊动侍女。然而昨夜,她们没听到任何声音。”

“不是两个侍女吗?”周子哲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屋内只有彩兰一人。

彩兰道:“翠红去茅厕了。”

话音刚落,翠红就进来了,同样跪下给许夫人行礼。

周子哲没理会她们,直接走进了内间。

这是许莺的死亡现场。

白天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间屋子,遇到了不速之客李思源。

周子哲四下转了转,在书案前停住,他注意到榆木书桌上留有大量墨迹,这样一来,为什么没有看到任何书法或者画作呢?他蹲下身,看向桌子下面。在靠近桌脚的位置,找到了一支秃笔。

他把笔握在手里,仔细端详。这根笔上的毛已经秃了,却不是因书写过多慢慢磨秃的,而是使用时力度过大,以近乎破坏性的碾压致使笔毛掉光,期间或许还用手拔了几下。

“那个……那个谁!”周子哲想喊侍女的名字,却忘了侍女叫啥。

彩兰急忙跑过来,低头询问:“公子有何吩咐?”

“出事之后,这屋有人打扫过吗?”周子哲抬起头,看向彩兰。

这一看,他愣住了。

这个叫彩兰的侍女年纪不大,或许比许莺还要小个一两岁,但让人吃惊的是,她的身上布满淤青。从脖子到胸部,从手臂到脚踝,一道道青痕触目惊心。

“没人……”也许被人盯着看让她浑身不自在,彩兰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没人打扫过。”

周子哲顿了一下,对外面道:“许夫人,你和另一个侍女进来一下。”

许夫人不明所以,带着翠红进入内间。

“公子,有什么发现吗?”许夫人问。

翠红则低着头,不言不语。

周子哲打量着翠红,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淤痕,不免有些诧异,对她道:“你抬起头来。”

翠红轻轻抬头。

周子哲看到,在翠红的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看样子当时受伤很深。

许夫人看到周子哲很惊讶,急忙解释说:“这孩子运气不好,多年前曾在厨房摔倒,脸被碎掉的碗片给划伤了。”

“碎碗划的?”周子哲冷声道,“哼,这明明是刀伤。”

“刀伤?”许夫人一怔。

周子哲盯着翠红,逼问道:“你刚才去茅厕了是吗?”

“是。”翠红的声音很低。

周子哲冷笑道:“你们不是出门的时候都会把铃铛摘下来吗?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铃铛是挂着的,你出去为什么没响?而且,我和夫人进来时,门是从里面闩着的,你是怎么出去的,又打算怎么进来?”

“我……”翠红忙道,“我先把铃铛摘下来,出去后彩兰又把铃铛挂上,并顺手把门闩上了,我若想进来,就叫她起来给我开门。毕竟这里刚发生命案,我们出入都会倍加小心。”

“有这回事吗?”周子哲把犀利的目光投向彩兰。

彩兰被问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周子哲把右手腕上系着的黄布解了下来,冷眼睨着翠红:“桌案上入木三分的墨迹,被暴力写残的秃笔,彩兰身上的瘀伤,都在说明一个事实——许莺性格扭曲有暴力倾向,经常虐待你们。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脸上的伤应该就是她的杰作。既如此,你身上为什么没有伤痕?”

“砰”的一声,翠红原地爆炸,化成了一阵黑色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