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改不了方向，那就选择迂回战术
吵闹！
是佘（she）淮闭着眼时的第一感受。
甚至还是那种无人声的吵，类似水粉画笔在水桶里清洗搅拌，然后敲击桶沿甩水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燥郁感。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入目皆是人，还有一个个架着三脚架的画板、一张张迷彩折叠椅和一个个小水桶。
他方才没睁眼前听到的吵闹声便是一个个坐在迷彩椅子上的学生们弄出来的。
学生？可不是学生嘛！
才一睁眼，佘淮就看到了自己面前如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装备，然后画板左上角还夹着一张小纸张，标题上书《南粤2016届美术高考第一次模拟考试-色彩试题》。
‘这是加班久了，整出幻觉来了？’
要不然外界会称华国是打工人的‘魔鬼城’呢，这不，都这样了，佘淮这个社畜第一念头也依旧是自己打的那份工。
佘淮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偌大的考试场地，左瞧瞧右看看，这里摸一摸，那里碰一碰，直到旁边的考生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他才是收敛起自己的反常状态。
梗着脖子收回目光，面前的画板、画面映入眼帘。
行吧，这搭配，这场景，确实是把他记忆深处的画面给调动了起来。
低头盯着自己嫩了好几倍的双手，佘淮脸上敛起表情，心中却莫名的涌起激动和亢奋。
当下的情况.....
以小说情节来说，便是一个蹉跎岁月过三十岁，遭受社会毒打，带着满心倦意与不甘的青年倒退了时光，简单说就是重生了。
回到曾经17岁的夏天，那是在羊城某画室进行美术培训的时候。
那时候，佘淮还不知道什么叫大学，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考大学，只知道要去大学，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去了被录取的综合性大学。
但不管是曾经不知道，还是现在总算知道了。
在感谢这奇妙的意外时，佘淮欣喜雀跃之余，不免还是有些遗憾，怎么就偏偏是这时候呢？
前世的高中时期，他的回忆一点都跟美好挂不上勾，尤其是还经历了一次复读，加上还是走文科美术这条路。
非本意的选择，加上又不是那种天资聪慧的，这心思根本就没多少在美术学习上，虽说成绩算不上一塌糊涂，但跟好也绝对没关联。
第一年，也就是曾经的明年没能参加高考不说，第二年复读也只是考出了个普通本科的成绩。
别说什么985、211了，重点他都没希望，最后只是去了综合性的普通本科高校。
尽管在大学的时候迷途知返，开始把心思扑到学习上，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好比当下。
这美术一模到了，那联考还远吗？
联考都不远了，高考不就更快了？
哪怕他想按照前世记忆抓住时代际遇，这下也没办法变换赛道啊！
佘淮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要是能重生回到过去，比如刚上高一，或者是高一要分科前多好，那样，他打死都不会选择去学什么美术，哪怕是文科难啃，他也敢凭借未来的记忆去啃上一啃。
诚然，当初老师们所谓的学美术好上大学，这点他是肯定的。
但至于学美术能不能上好的大学，这个其实是要打个大问号的，当然，其他方向也差不多。
只是比起艺术方向，文理要付出的代价少一些，辛苦程度，走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大家都不遑多让。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老祖宗们留下这句预录还是很有道理的。
当然，方向选择的困难仅仅针对普通家庭、普通学生，有钱的孩子，喜欢学啥就学啥！
佘淮当初就是啥都不知道，然后走上了令他时常后悔的美术高考道路，这不走不知道，一走真是三魂六魄没了一半。
艺海无涯，学者自知。
花的时间先不说，单就一个金钱，便是纯文理生的数倍数倍，读个大学出来都有余那种，有的甚至读完博士出来都还用不着那么多。
各种颜料、素描纸、速写纸、水彩纸、水粉纸、炭笔、铅笔、画笔、针管笔......，各个名类的绘画工具，种类多到一时间说不完。
一个星期下来，少则破百，多则数百，那美术学习用过的纸张，瓶瓶罐罐堆起来可能比人都要高。
另外熬的夜、挨的骂，画的屎，无一不在摧残着美术生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苦还有很多很多，或许经历过的，才能体会到那种共同的无奈。
至于佘淮当初为啥不走文理？
初中开始，英数理就没多少次及格！
学文还有点机会，毕竟语文是他的小亮点，轻松上百，发挥好点，一百三也常有，文综纯靠背就能拿个二百五。
短暂抱怨，佘淮开始冷静下来，毕竟前世加上如今，灵魂含量直达中年人，沉稳，这是自带的被动技能。
前世总之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学了美术之后，他家里也因此而出现各种困难，彼时的他其实也已经后悔的了。
只是前面的付出不能直接付之一炬，便忍着继续努力了，好在最后也算是不负苦心，上了个还算可以的本科高校。
细想之下，当下的局面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起码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首先，后面十数年的记忆尚在，他还记得明年美术联考的各科内容，毕竟当初没法参加考试，但后面的复盘练习是参加了的。
另外，前世的他，尽管是复读后依旧走美术这条路，但最终的文科高考成绩还是不错的，超过了南粤一本线近五六十分，就是美术高考没考好罢了。
如今有着前世记忆，加上接下来还有近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多考点分数应该没问题，就是他不能在南粤参加高考罢了，因为他此时的户口还是外省的。
他的要求也不高，就上个重点大学就行，要是再有点辅助，可能985、211也是有希望。
当然，当下他还得先把眼前的一模考试给处理完毕才行。
南粤美术高考模拟考一共有三次，但多数学生只参加第一和第二次，因为最后一次的时间太接近高考了。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画板，画纸上的绘画是基本完成了，就是以他工作多年形成的审美来看，这幅画，也的确是有点一般。
梨的块面不清晰，罐子的明暗对比也不够强烈，整体画面也不够有冲击力。
眉头一皱，佘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确认了一下考试的结束时间。
然后瞅了一眼已经变得五彩斑斓的颜料盒，他抄起摆在三脚架腿边的调色盘，操起一支扁口水彩笔，再挑起一坨白色颜料，又加了点柠檬黄，便是先从画面中的梨开始，从亮部一一进行调整。
二十分钟后，看着焕然一新的画面，佘淮面露满意神色收笔，然后开始给画作进行烘干程序。
美术的色彩水粉考试，这一步是交卷前至关重要的程序。
毕竟要是交卷的时候画面还没干，那几百几千张画作一堆叠，再等到评卷老师要评卷时再揭开，那画面估计太美，可能原作者都认不出哪张是自己的画。
美术考试一共有三个科目，分别是速写、素描还有最后一个色彩，而色彩又分水彩和水粉，水粉就是用水粉颜料堆上去进行画作，而水彩则是着色，像是水墨画的彩色版本。
水彩是用水稀释颜料进行作画，所以它干得比较快，而水粉因为是要颜料和颜料稀释厚涂，因此画面会很重，也就比较难干。
但不管它多难干，选择水粉的考生都要在交卷前保证它是已经干燥凝固的状态，这样的画作才不怕被非主观人为性而破坏掉。
美术评卷只在阅卷老师三秒内的评判，所以画面的完整性十分重要。
十分钟后，佘淮交了考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随着人流离开了考场，这新人生开始的第一站便是考试，内心多少有点难绷，但好在，现在已经结束了。
八月末尾的南粤，依旧还是夏季，天空可以说是艳阳高照，此外还有一股湿燥的热气直冲人的脸。
才离开风扇空调齐开的室内考场，这刚接触室外热气，佘淮的脑门上便满是细汗。
站在考场门口旁边，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对了，他现在该去哪里来着？
美术培训时期过去得比较久远，这记忆也不好找，一时间他都忘了自己该怎么走。
好在，脖颈间勒着的吊牌提醒了他。
蓝底红字的配色，上面写着南汉艺术四个书法字体，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不远处的大树下，几张蓝底白字的大旗迎风飘舞着，那里便是他如今接受美术培训画室的考场大本营了。
南汉画室，是佘淮所在高中今年第一次接触的羊城画室，也是他们高中大部分美术生们选择的高考培训画室。
同期的高三美术生，在画室里有近五百多名，算是一个中型画室吧，师资也很不错。
只不过，因为画室也是第一年扩招学员，加上又分了不同层次的班级，以至于他们高中多数学生的培训感受算不上太好。
或许有地域上所导致的审美差异，以及基础的不同。
佘淮作为一个三代农民出身的孩子，美术这么高雅的玩意，也属实是第一次接触，高中之前他甚至连学美术能上大学都不知道，所以就别指望那时候他能有多高的艺术审美了。
高中以前，别说美术，就连音乐他都没上过五节课。
这不是他不想学，而是学校课表上的这两门课总被占课。
艺术是有钱人的游戏。
这句话前世佘淮上大学后，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因此那时候的他，其实是有点讨厌自己所学的设计专业，甚至还打定主意毕业后死都不干设计类工作。
可惜，现实又给他上了一课，有时候选择是不由人的，也没那么多机会给他选择。
最后，屈服于金钱，屈服于现实，他还是走上了设计这一行当，开始了比996还要无语的职场生活，整个过程，只能用‘除了设计师本身不是设计师，其他所有人都是设计师’来形容。
至此，牛马般的工作生活便萦绕身侧，就连重生前，他好像已经过上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三点，然后九点继续上班的循环日子。
难道这就是他人生重启的根本原因？
感觉摸着了一点头绪，但没等佘淮捋出个一二三四，一声熟悉的呼喊，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喂！佘淮，你想啥呢？要撞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