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特么是事故吧!
在副导演的示意下,两个群演,找了个镜头盲区,悄悄地又将纪天的手按回了椅子。
只是这次,从食指,换成了中指。
按照剧本,汪鸥又是一通威逼利诱,可是陆少羽理都没理她。
对于陆少羽的嘴硬,汪鸥表现得非常不满。
满脸狠戾,再次拿起钳子,伸向了下一枚指甲。
“啊————————”
这声惨叫,凄厉无比。
甚至,比之前那次,听起来还要疼。
那种钻心剜骨的疼痛,顺着声音,狠狠地扎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这次。
连李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次,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汪鸥拿着钳子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作为距离纪天最近的人,她的感受,自然也比任何人来的更加有冲击力。
这次,声音中的痛苦。
更浓郁了。
犹如实质一般。
汪鸥竟然有一瞬间,生出一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念头。
要知道,人类的天性中,是存在社会性的。
对于他人身体或者心灵上遭受的痛苦,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怜悯、同情的情绪。
可当这种痛苦,剧烈到像是纪天这样,仿佛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
不会有同情,
只会有恐惧。
恐惧到,让人想要立马逃离。
汪鸥强压着身心的不适,盯着纪天的乱糟糟的头顶,问道:
“陆少羽,现在,你想好了吗?”
“要不要,告诉我?”
这次,纪天依然没有接台词。
回答她的。
只有纪天忽长忽短地喘息声。
汪鸥终于忍不住了,她蹲下身子,装作凶狠,实则在观察纪天的状况。
这一看,她忍不住瞳孔收缩:
这次,纪天的脸色更白了,白得像个纸人。
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滑下。
再往下,明显看到,他的脸、他的脖子,全是汗水。
双眼被阴影覆盖,沉重得仿佛抬不起来。
甚至于他单薄的衬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隐约能看到里面贴的暖宝宝。
在这么一个冰天雪地的囚室里,大汗淋漓?
这,真是演技吗?
这特么是事故吧!
就在汪鸥要喊停的前一秒,纪天终于动了。
他挣扎着,从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我、说过。”
“他已经死了。”
汪鸥猛地站起身,胳膊都抡圆了,可那巴掌愣是在半空中,停滞了半秒。
面对这样的纪天,汪鸥真有点下不了手。
但念及剧本,她还是狠狠地甩了下去:
啪!
耳光响亮。
纪天整个人都被打得一歪,因为锁链的拉扯,又弹了回来。
身体,
如同残破的风中残烛一般,左摇右晃。
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直到多年后,李薛导演,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这场戏里,纪天和汪鸥的每一个细节。
纪天那种痛苦好像根本不是演出来,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
那种,逼真到极致,所带来的穿透力。
即便是透过各种工业的外壳,隔着监视器,他都能感同身受。
汪鸥的那个下意识的停顿,更是让这一幕,升华了。
下不去手。
不仅汪鸥下不去手。
剧中的特务,对于陆少羽,也下不去手。
她也是人。
也有感情。
陆少羽,不是全然陌生的敌对分子。
他是曾与自己同桌共饮,舞池共舞。
也是少数,在职场上,真正给过她尊重的人。
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可她心中,面对如此下场的陆少羽,又何尝没有过一丝不忍和怜悯?
正是这一丝丝的柔软,让这个角色。
乃至于整个片段。
产生了质变。
监视器前,李薛双眼都在放光:
这两个人的化学反应,也太好了吧!
不自觉地,就开始想象后期要如何处理,配上如何的背景音乐……
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直到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
“不是,老李!你还不喊咔吗?!”
李薛如梦初醒,抄起喇叭喊了咔。
喇叭还没放下来,就见一群人已经冲了上去。
跑在最前头的,是记者们。
追着记者们屁股后面吃灰的,是副导演。
李薛还有点云里雾里:
“哎?怎么了?”
直到,他听见汪鸥尖叫:
“你们别拍了!”
“赶紧把他放下来,叫医生啊!”
。
砰!
失去了铁链的纪天,整个人像块石头一般,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肉体与地面的碰撞声。
沉闷得令人心悸。
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纪天。
所有人都意识到:
出事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想要报警的群演,被场务当场按住。
原本文质彬彬的记者和摄影们,突然红了眼,蜂拥而上。
那些记者们通过扛设备、挤人群练出来的肌肉,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不是副导演人厚体沉,非得被他们挤走不可。
“不要挤!都后退!”
副导演仗着身板宽厚,跟个老母鸡似的张开双手,挡住了躺在地上的纪天。
“你们!还有你!”
“别愣着,快来帮忙啊!”
“毯子呢!”
“休息室腾出来!”
其他剧组工作人员,在副导演的大嗓门下,直到这时候,才七手八脚地涌了上去。
即便如此。
还是架不住有人,从副导演胳肢窝下,把相机塞过去,硬拍了几张。
李薛也赶紧从椅子上起身。
谁知起猛了,眼前一阵发黑。
心头,也不可抑制地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不会真出事了吧?!
想到这,李薛整个人都冻住了,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走路都趔趄不堪。
李薛眼睁睁地看着大部队从片场移动到休息室。
一路上,“咔咔”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仿佛辕门外的炮响,每一炮都轰在了李薛脆弱的心坎上。
等李薛终于挤进休息室的时候,纪天已经被人裹上了毛毯,照上了小太阳。
房间里,就剩下副导演、制片杨柏,以及汪鸥。
李薛第一时间看向汪鸥,指着纪天问道:
“怎么回事?”
要知道。
这种戏,都是事先商量过的。
除开巴掌是真打,拔指甲的部分,汪鸥的钳子要伸到什么位置,停留多久。
‘拔’的时候,镜头是只带到汪鸥的肩膀,还是手肘也带到。
幅度需要多大。
这些,都是事先讨论好,演练过的。
汪鸥也不是新人了。
伤到人?
不应该啊。
汪鸥面露惊恐,惊恐中还掺着几分茫然:
“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不信你们去查钳子,我保证,上面绝对扫不出一点纪天的DNA!”
这话,听得李薛眼皮直跳:
还扫DNA?
嫌事不够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