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诚的可怕
入夜。
府衙后堂，像往日一样安静。
问昆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会来的，不会有人来的……
正思量，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问昆仑正侧耳聆听，忽然，门外透进来一束月光。
门被打开了！
两个蒙面人走了进来！
“谁？”
“你们是谁！”
问昆仑翻身坐起。
两个蒙面人唬了一跳，短暂失神后，立即拔出刀，朝着问昆仑砍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闪过，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柄钢刀便掉落在地。
“谁？！”
两个蒙面人一脸惊恐。
话音刚落，只见，王卓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个蒙面人恍然大悟：“你骗我们。”
王卓笑道：“我这不叫骗，叫将计就计。”
问昆仑可管不了是骗，还是将计就计，翻身下床，就要向隔壁房间跑去。
王卓道：“人没事，别着急。”
说着，袁之孝便带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小孩走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惊魂未定的蒙面人。
问昆仑定了定神，点燃蜡烛。
烛光跳动，看清了蒙面下，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谁派你们来的。”王卓云淡风轻道。
四个蒙面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回答。
王卓道：“说出来，我便不杀你们。”
四个蒙面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回道：“王爷，是王爷派我们来的。”
闻言，问昆仑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王卓察觉到问昆仑脸上的异样：“你好像很意外，难道与你联系的人不是东平郡王，而是另有其人。”
问昆仑一脸沉默，心里进行着复杂的思想斗争。
王卓提醒道：“问大人，做人要诚信，守信很重要。”
听到这话，问昆仑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把心一横：“倪大人，是右布政使倪大人，联系的我。”
“好，很好。”王卓看着问昆仑妻子，笑道，“问夫人，天不早了，快带孩子回去睡觉。”
“王卓……”问昆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认为王卓要出尔反尔。
问昆仑妻子也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
王卓看出了他们的担心，微微一笑：“放心，我这人最讲诚信。”
说着，还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去吧，去睡觉。”
问昆仑妻子看了一眼问昆仑，然后心惊胆战带着两个孩子去了。
令她惊讶的是，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王卓也没有动静。
问昆仑卧房里，烛光跳动，明暗交替。
四个蒙面人脸上阴晴不定。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公子，若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王卓一脸疑惑：“走，往哪儿走？”
闻言，四个蒙面人一脸惊恐：“公子，你方才不是说不杀我们吗？”
王卓道：“我是说过，我不杀你们，但你们不应该懂点事，自杀吗？”
四个蒙面人懵了，没想到王卓给他们玩文字游戏。
正打算鱼死网破，拼死一搏，没想到，剑光一闪，就没了知觉。
问昆仑一脸震惊：果然是恶魔…果然是恶魔……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王卓一行人竟悄无声息地走了。
没有问责，没有威逼，没有伤害他家人，就连杀人也是背着他两个小孩杀的。
这人真是恶魔吗？
………
两日后。
右布政使倪刚家。
房间内，倪刚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毒酒，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
若当初自己不接那茬话，是不是这事就落不到我头上？
只要你喝了它，王爷会保你家小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性格犹豫不决的倪刚，毅然决然地拿起酒壶，仰头就喝。
那晶莹的酒水，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晶莹剔透。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啪！”酒壶碎了一地。
两鬓微白，因常年熬夜处理公务，染上黑眼圈的倪刚，重重栽倒在地，离开了他眷念了五十三年的人世。
翌日。
王卓来到倪刚府邸，得知他昨夜离世的消息，不由得叹息：“还是来晚了一步。”
昭阳公主一脸疑惑：“我们从登州府到这里，除了吃饭和简短的休息外，几乎一刻不停，怎么东平郡王还是抢先我们一步？”
王卓脱口而出：“因为他是时间管理大师。”
“时间管理大师？我怎么没听过这词？”昭阳公主一脸好奇。
“咳！”王卓一脸冷漠，一本正经道，“这词古籍中有记载，大意是说一个人善于管理时间。”
“东平郡王正是根据两地的距离，加上行动所需要的时间，推算出截至时间。”
“倘若截止时间已过，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说明行动失败。”
“他为了止损，便让倪刚自尽，阻断我们进一步深挖。”
“哦。”昭阳公主点了点头，“止损这词也是古籍中记载？”
看来缺觉真的会让人犯错……王卓有些难绷，故意岔开话题，
“别总说些无聊的话打岔，现在还不知道左布政使赵如海的底细，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昭阳公主歪着头，注视着他，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办法了，是不是？”
王卓没有看她，也没有搭理她，轻夹马肚道：“回府。”
………
王府。
慧心殿。
王卓叫来一无面人，吩咐道：“去把时常叫来。”
无面人点了点头，去了。
当王卓知道，暗处一直有龙禁尉的人时，就让暗客组织查了是谁在带队。
不出他意料，这种大事，自然是时常亲自负责。
一旁的昭阳公主，满脸疑惑：“时常，龙禁尉首领时常？”
“嗯。”王卓回答得清汤寡水。
昭阳公主又问：“他也来济南府了？”
王卓懒得回答，自顾自拿起一本书在看。
“切，搞得谁想和你说话一样。”说着，昭阳公主也拿起一本书来看。
不一会儿，就看入了神，心里刚起的那团火，瞬间烟消云散。
半个时辰后。
时常随无面人来到慧心殿，见到王卓，眼神里自带狠辣的他，不由得闪过一丝胆怯。
他没想到，王卓竟然知道龙禁尉的行踪，而且还知道他的存在。
他自认为，他做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然而，当无面人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再次意识到王卓的恐怖。
这时，寂静的大殿里，突然响起王卓的声音：“虽然她是素人打扮，你也应该行个礼才是。”
时常猛然清醒，连忙给昭阳公主行了个礼。
昭阳公主没有看他，而是拿眼看着王卓，嘴里小声嘀咕：
“说别人，头头是道，搁自己头上，就装糊涂，本公主到现在，还没见你行过礼。”
王卓故作没听见，示意时常落座，然后，开门见山道：“时大人，今日叫你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公子，请讲。”时常精神高度集中。
王卓一脸轻松：“我知道你此行的任务是啥，我的任务和你的一样，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一明一暗，两条线互相配合。”
时常一脸震惊，贞武帝只叫他跟着王卓，暗查每个省的高官，弄清他们的底细，并没有交代，要和王卓配合。
该如何回他？时常陷入了沉思。
昭阳公主同样难以置信：
“父皇没和我说起过龙禁尉暗查的事，想必也没有和他说过，看时常那表情，自然也不知道这事。”
“然而，王卓竟当着我和时常的面，揣度，不，点明或曲解父皇的意思。”
“这是在玩火？！”
“难道他为父皇做事这么久，不知道圣意无定形的道理？”
“还是说，这就是父皇的本意，故意不说，就让王卓来说。”
“龙禁尉负责暗查高官，王卓又负责这事，而他手上的暗客组织神出鬼没，必然会察觉龙禁尉的行踪。”
“父皇一定知道，王卓会察觉到龙禁尉的行动。也知道，王卓知道他知道，他会察觉到龙禁尉的行动。”
“两者都彼此了解。”
“这样说来，父皇故意不说，就是要让王卓来说。”
“若父皇和他心意相通，与他真诚相待，自是再好不过。”
“若父皇是在试探他是否依然真诚，而他的确真诚，那他便有些可怜了。”
想到此处，昭阳公主下意识看了王卓一眼，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若他知道父皇是在试探他，还故作真诚，那他这真诚，真诚的可怕。”
昭阳公主心思百转间，时常也从沉思中找到答案：“公子，你想要龙禁尉怎样配合。”
王卓再次重申：“不是我想要龙禁尉配合，而是皇上想要我们互相配合。”
时常点了点头。
王卓道：“以后暗线就交给你了，我不管。”
“我的暗客组织，人手有限，他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我只负责明面上搞事，把事搞大，然后，以我的方式明查。”
“若我需要你帮忙，会找你。你需要我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当然，我俩的汇报还是各汇报各的。”
“行。”时常回答得简短有力。
王卓又道：“稍后，我会采取一些行动，你留意一下郡王府和布政使司，会不会死一些人，不论死没死人，都来告诉我一声。”